黎鸢从黎樱手中接过雨天用的油纸伞,还不忘瞪她一眼。他将伞面撑开,慢步走至倚湘身侧,确保将她纤细的身体完全藏入伞荫下,才柔声邀请:“走吗?”
黎樱瞧见她哥那装模作样的嘴脸,恶心的直想吐。
倚湘这才首肯,将身躯全部塞入伞下阴翳,随他迈入屋中。
孩子们见他又借口偷懒离开,在后一个劲儿喊道:“鸢哥哥,树还没栽呢!”
黎鸢掏了掏耳朵,又开始装聋作哑。
黎樱歪头望着那伞下那一双背影,摸着下巴一脸疑惑。她向孩子们打听这身穿奇装异服的女子的来头。
孩子们纷纷摇头,表示不知,只说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头扎在了正预备植树的树坑里。
眼看黎鸢去招待来客了,黎樱袖管一撸,蹲在地上领着一群孩子继续栽树。
倚湘很快便了解了此处的风土人情。生活艰苦但饱含热情,环境贫瘠但人心温暖。譬如说这个黎鸢,对她这个初来乍到的外来人极为关照,时不时就给她普及民间故事。总一个劲儿问她,有没有听过,牛郎和织女的故事。
倚湘自然知晓此事。织女跟她还是天庭同僚呢。那阵子她风评不好,为此还歇业了一阵,自己还替她织过一阵子布呢。为这事儿她加了好几天的班儿,私下里没少怨那牛郎误事。
但是眼前这个凡人显然不知,织女之所以与牛郎在凡间有了牵扯,并非只是被偷了件衣裳的缘故,而是因为她向凡人开了口,说了话。
神仙下凡不成问题,与凡人口舌交流便意味着私通的开端。所以在等待天界小夜天结束,她的仙力彻底恢复之前,她决定将她哑女的身份坐实。
黎鸢围着她不停打转,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她。他戳了戳那升在半空的披帛,随后双手撑膝,弯腰望住她的双眼,笃定地道:“你是仙女!尽管这很不可思议。但似乎没有其他理由可以解释你从天上掉下来这一点。”
倚湘眨巴眨巴眼睛,佯装听不懂他的话。
黎鸢以为她不通人语,自顾自嘀嘀咕咕又说了些傻话,都一字不落地都落入倚湘耳中。
倚湘见惯了无趣冷漠的神仙,这凡人挤眉弄眼,多姿多彩的小表情甚是生动有趣,她一时心生喜爱,想给他些嘉奖。然而眼下不在天界,不在自己的地盘,她不好做主,仙力也还未恢复,否则赏他座金山银山也非难事。
她抬起手,引来一阵微风,强制托起黎鸢的一只手。她伸出一根手指在他摊平的掌心中打下了一张酥麻轻痒的欠条。
“欠条?一座金山?倚湘。原来你的名字叫倚湘啊。”黎鸢小声念出她写下的文字。待她收手,他立即握成拳头,挠了挠发痒的掌心。
倚湘乖觉地点了点头。
黎鸢重新摊开掌心,将温热的手心按在了她的额头上,“这样才算礼成哦,湘湘。”他眯眼笑道。
倚湘摇了摇头,竭力使用肢体语言向他申明她的名字叫倚湘,不叫湘湘。
但显然她碰上了个自说自话的无赖,无视她的解释,只一味遵循自己的喜好,用这个新鲜出炉的昵称来唤她。
“我就是想这么叫你,听着不生疏。”他长得俊俏,笑起来更是唇红齿白的好儿郎,一双眼睛眯成两湾新月,透着股真诚与随兴,让人无法拒绝他的亲近。
倚湘逐渐喜欢上了这个逾矩却亲热的称呼,妥协地点了点头。
“我叫黎鸢。”他拍着胸口自我介绍,又怕她听不懂,便将自己胳膊上的鸢尾花胎记给她瞧,“在我们这儿,长什么胎记,便叫什么名儿,有趣吧。”
倚湘好奇地伸出一指,点了点他平滑的鸢尾花形胎记。当她的指腹触碰那印记的刹那,细密如雾的黑色颗粒从她的指下蔓延开来。
她当即反应过来,这是诅咒的印记。
她站了起来,双手捧住他的双颊,上下左右地打量他的脸孔,并无异常。她又踮着脚,凑上去,闻了闻他白皙的脖颈,果然有一股淡淡的鸢尾花香。
身负咒术之人,非但身上会留有的印记,而且会散发独特的气味。
黎樱恰在此时进门,刚跨过门槛便瞧见她哥跟这名刚认识的女子搂搂抱抱,不成体统,连忙转身关闭大门。
“哥!你干什么呢?大白天的叫人瞧见,你还有脸做人吗?”她怒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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