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的皇宫,向来都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可大半夜的,皇帝的身边也没有小老百姓心里想的那些莺莺燕燕。
活在宫里面的人,知道把那些肮脏龌龊藏在心底里,他们守着明面上的规矩,就像今夜一般,禁卫森严。
南宫因为居住着太上皇,守卫尤甚。
“谁?”
“大人,浣衣局的女官来收换洗衣服,是曹公公领着,这是她们的手牌。”
干爹?
驻守南宫的统领听到来人是曹吉祥,心里暗暗思忖。
他不动声色的指着身旁一个侍卫,说道:“既然是浣衣局来人,你去跟着查验。仔细着点,出了什么岔子,小心你身上这层皮!”
侍卫听了,双手抱拳,干净利落的回复道:“领命!”
这侍卫是统领的心腹,南宫自打住进了太上皇以来就是宫里面严防死守的重地,该严查些什么,不用交代,自然是明白的。
统领既然又着重提了一嘴,这是话里有话……
侍卫心头一凛,默不作声的领着浣衣局的宫人走了进去。
送来的每件衣服,他一丝不苟的仔细翻查。甚至就连女子的贴身物,在他眼里,也没什么避讳可言。
这是他的工作,既然穿了这层皮,他的身份就不允许他有什么忌讳。
红色肚兜是由几层真丝细软编织,最内侧那一层是棉布织成的,就算当真计较起来,也是不好一层一层的剥开来看……
只是……
侍卫看着肚兜四周密密麻麻的针线,只有最上层,多了一排针眼……
心头念起,百转千回。
人是曹公公带来的,不能查。
他放下肚兜,又开始盘查起别的衣物来。当都瞧了个遍后,没能再发现什么太过明显的漏洞。
这才转过头对着跟来的女官说道:“姐姐,这南宫不比别处,进去了之后,还是要一声不吭的好,还望劳烦姐姐忍耐下,别让小人难做……”
女官回复:“醒的。”
二人拖着一盘衣物扣门走了进去,里面有专人接着。宫门口站着的几个人就像没感情的机器一般,默不作声的伺候好手头的事情,两方交接完毕,各自散去。
南宫就像是一座牢笼,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真会玩。
太上皇这些年没闲着,他不理政事,只喜欢年轻貌美的小宫女。作为弟弟的景泰帝,也乐得随了哥哥心意。
寻着模样漂亮的小宫女,挑些身家清白的,脑子不太灵光的,也送过好几批了。
太上皇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这些年了,宫墙内的女子,多多少少都承过雨露恩惠。
前些年还偶有怀了身孕的,后来却总能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无法生育。近些年来,南宫却再也传不出来这种消息了。
太上皇也不气馁。
“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这间幽僻的小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上面简洁的摆放着两座牌位,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连供奉用的香果都没有。
只剩下屋子里站着的男人,日以继夜的思念。
亡妻其木格。
爱子朱见濡。
这屋子建成于九年前,景泰元年,朱祁镇返京的第一年,妻子,儿子双双亡故。
金刀案的始作俑者无从可知,只是从中得利最深的二人,一个如今自称天子,另一个,掌握着大明朝最重要的情报机构。
想要报复,难如登天,可即便再难,他们也是踩着自己妻儿尸骨稳固权位的。
有些事,不可不做。
朱祁镇眼眶泛红,他不明白手足情深,他不明白,明明自己都已经让出了皇位,为什么还要被如此对待……
他不明白,在草原,在瓦剌的腹地深处,都未曾体会到的,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触。
如若能重来,其木格,濡儿……
咚,咚!
敲门的声音唤起朱祁镇心脏跳动。
门外传来一声甜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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