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塬诚恳说着,内心里,其实也颇有感触。

不说其他,只看那些历史,就不得不让人相信,这世界上,或许真的是有些因果轮回的。

比如常遇春,勇勐归勇勐,却也有着多次杀降的不良记录。

杀降不详。

这是这片大地上传承了千年的一个说法。

不可能没道理。

然后,洪武二年,本该功成名就享受富贵的常遇春,在堪堪40岁的壮年门槛上,忽然死去,对于唯物主义者来说,这是历史的偶然。

可……

再之后呢?

整个常家,短短一朝时间,史载的几个儿女也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要么死于株连,要么死于难产,要么干脆就不明不白地没了。

相比起来,堪称‘双璧’的另外一位徐达,徐氏家族,却是一门两公爵,与国同休。

这么对比,实在就只有‘命’之一字能够形容了。

朱塬话音落下,常遇春一时陷入沉默。

对面少年虽然年轻到有些稚嫩,但过去一年时间,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常遇春已经感受了对方太多的神奇之处。

当下,少年如此说,在这样一个年代,他如何能够不信?

老常一时间甚至都有些害怕。

确实。

常遇春是英雄,自己……如何不如何的,又能如何?但,昨日才刚刚回了家,见了妻妾,见了儿女,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还连累了整个家族。

而且,朱塬虽然没说透,什么‘武煞’的,但,常遇春内心里也明白。

或也就是那杀降之事了。

以往,从一个将领的角度,常遇春不觉得自己有错,大军征战,稍有闪失就是万劫不复,如何能够妇人之仁?

可现在……

常遇春多少有些后悔。

瞪大眼睛与朱塬稍稍对视,常遇春又转向上首的老朱,带着些许求证:“主公……”

老朱想到了《天书记载,对于常家的后续,多少也知道一些。就说那与自家长子定了娃娃亲的常家女儿,却是早早就死在了难产之事上,以至于,再后来,拿到皇位的却不是常氏正妃之子。

若是的话,或也不会有那场大变。

老朱因此还又想到了几百年后的自家,这些个,都是有因就有果的么?

当下,见爱将望向自己,老朱微微点头,语气诚挚里又带着安抚:“遇春,你就在这大学里安安心心当个一年校长,虽然是军事大学,那‘礼’还是要学的,终究也能沾些文气,而且呵,只明年一年即可,一年即可。等过了明年,你再想领军出征,俺也是乐见,哪里还会拘着你。”

常遇春从老朱这里也得到了确认,便不再说什么,内心里依旧起伏,却是立刻答应:“俺听主公的。”

若是能化解了这‘武煞’,保了自己,也保了家人,别说一年,就是三年五年的,又能怎样?

毕竟,常遇春也知道,未来三五年,都不会再有大仗了。

既如此,恰好也歇歇。

老朱见常遇春答应,很是欣慰,欣慰之后,又有些意犹未尽,看了眼会议室内其他人,转向邓愈:“友德,让你当这副校长,可别有什么怨言,这也是……有那因由的,你也好好了做。你今年才30哩,恰好也沉淀一些年,想想那地球仪,将来……大仗小仗都不会少。”

邓愈的结果,老朱也是知道的。

洪武十年。

十年……

忽然发现,竟也是那四十岁的门槛上。

邓愈本来在悄悄听着常遇春的热闹。

对于自己只能担任金陵军事大学副校长,若说没一点芥蒂,不可能,但,对于常遇春,他也没有什么不满,常大将军的资历摆在这里,一个校长,何况,终究是军事学校,谁敢说常大将军不够资格当校长?

当下,听老朱忽然转向自己,邓愈小小捋了下,才忽然也有所了悟。

难道……

自己这……也有甚么‘武煞’要冲一冲?

若是不然,当初主公亲征,为何把他从前线调回。而且,到了现在,不仅没有再放他出去的意思,还押了一副军事大学的担子给自己?

老朱等神色变幻的邓愈也下意识答应,还是意犹未尽。

小小酝酿,又转向了农部尚书康茂才:“寿卿,你当年跟了俺,这些年劳苦功高,还在龙湾用计破了陈友谅大军,俺一直都记得。虽是让你武将转了文官,这……也是有所考量。明年大封,该了你的爵位,定是不会少的。”

康茂才:“……”

我也‘武煞’上身了么?

相比常遇春和邓愈,康茂才今年已经55岁,还是文人出身,人生阅历足够,也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说法。然而,再想想某个少年平章……自己这些年……这些个……又能算得甚么?

这么想着,康茂才也是飞快答应。

没意见。

相比其他老淮西,康茂才是几次与老朱作战后被俘,才转向归附。

因此,在这个崇尚忠臣不事二主的年代,其实是不怎么被人看得起的。就像当初龙湾之战设计陈友谅,这边的计策就是让康茂才诈降。

为什么是康茂才?

为什么不让常遇春诈降?

因为,常遇春诈降,陈友谅不太可能相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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