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任源走了许久之后,苏筱羽仍没有从长椅上站起来,失却焦距的双眸茫然的看着前方,脸上写满了难以言说的懊恼和寂寥。

从一开始前者的每个看似无意的动作,每句轻挑随性的话语,乃至每个明显冒犯的眼神。其目的都是为了挑动她的情绪,令她丧失作为专业龙牧应有的谨慎与冷静。从而找出她言语上的漏洞,进而侧面得到其想要的答案。

这是种非常粗浅且低级的心理手法,甚至不牵扯任何术式或独立现实在内。按理说作为久经考验的优秀龙牧,苏筱羽本应能很轻易的识破这种伎俩,从容得体的避开对方抛出的每个别有用心的陷阱。

但结果,苏筱羽的心还是乱了。从对方口中得知这只档案袋内容的刹那,她便清楚的知道自己恐怕很难保持住冷静了。

那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的烦躁情绪,究竟是来源于愧疚?惋惜?还是莫名难言的后悔?其实就连她自己,眼下也完全说不上来。就像深深烙印在了灵魂之中的幻痛,明明里里外外全然不见任何伤口。但那种牵动心灵的钝痛,却是如此的鲜明且持久。

回想那晚下令开炮时的自己,苏筱羽心中依旧无比确定,自己对小新从未产生过丝毫和爱情有关的情感。尽管她很清楚后者非常的爱她,不管是她刻意表现出的温柔,还是她丰满诱人的身体。这份过于浓烈的爱恋,甚至成为了后者稳定人理的心锚。

可她依然丝毫都不爱他,即便她以精湛的演技将这场恋爱维持了近三年。

现在她已经解脱了,伴随着小新的战死,她终于卸下了肩头的重任。她即将在这座城市,与苦等了自己多年的青梅竹马完婚。那是个和小新截然不同的普通男人,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浑身散发着儒雅的书卷气。站在足有一米七高的她身边,反而会显的有些单薄和瘦弱。

从各个方面来说,苏筱羽的未婚夫可以说和小新截然相反,但这正是她最为喜欢的那种男人。自儿时至今,一以贯之。

即将和她携手走入婚姻殿堂的这个男人,既非对灾部的职员,更不知道她这些年工作的细节。和绝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并没有窥见过现实背后那令人绝望的无边黑暗。除了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曾在政府机要部门工作外,他实际上一无所知。

因此这个男人的胸怀对于苏筱羽来说,完全是座温暖纯净的港湾,正适合治愈她这些年遍布身心的沉重伤痕。可以想见未来的生活将充满如云朵般轻柔的幸福,毕竟两人情投意合两小无猜,毕竟两人情投意合心有灵犀。

对于为国家乃至整个世界的安宁贡献了宝贵青春的自己,这本就是应得的奖励。对于部里的安排,圆满完成任务的苏筱羽,心存感激的同时也问心无愧。她可以毫无芥蒂的去憧憬和拥抱,这份属于自己的幸福。

事情本来应该是这样子的。可眼前的这只牛皮纸袋,却仿佛将时间再次拨回到了,她本不愿再回忆起丝毫的时光中

握住档案袋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过猛,而透出毫无血色的苍白。在内心反复的挣扎犹豫许久后,苏筱羽仍无法压下那股烦躁的思绪。任源离去前的那句话,久久的在她脑海中回响。最终她还是伸出了双手,鬼使神差般的打开了袋口。

正如任源所说的,袋中整齐的叠放着,小新这些年在枭龙大队出任务所攒下的积蓄。对灾部在物质奖励这方面向来是从不吝啬的,故而这份遗产的价值相当丰厚。苏筱羽的视线从那些产权证明和储蓄明细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了张薄薄的信封之上。如无意外的话,这便应当是后者留下的遗嘱了。

迟疑了片刻之后,她还是鼓起勇气打开了信封。遗嘱的内容意外的短小简单,资产的明细记录占了大部分,末尾则简单的说明了如果自己发生意外,则指定龙牧苏筱羽作为唯一的合法继承人。

可以看出这份遗嘱应是很久之前就写好了的,甚至为了便于以后继续增添资产明细的记录,还在中间留下了部分空白。言辞简单直接干练,很符合小新的风格。相比华丽的词藻,后者更喜欢用行动来践行自己的想法。

在这份遗嘱之中,还夹着张烫着金花的硬纸卡片,背面印着商店地址和店主的联系方式。而当苏筱羽将卡片翻过来后,上面的字迹却像道闪电瞬间击穿了灵魂。压抑的记忆立时如决堤洪水,狂暴的冲刷着麻木的大脑。

“苏小姐,你现在在哪?人之本源已经回到车上了,你没出什么事吧?喂?苏小姐?喂?喂?我是晓安,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通讯器中响起的急促呼叫声,将苏筱羽从失神中唤醒了过来。回过神来的她迅速将硬纸卡片和遗嘱装回了档案袋中,轻按着通讯器回道

“能听到,不用担心,我没事”

当小安循着定位在公园中找到后者时,苏筱羽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淡然沉静,脸上的神情和今早刚接到出击任务时,几乎没有任何的区别。

看到搭档小安走了过来,她率先起身开口问道“人之本源和鱼谦龙牧已经走了吗?”

“嗯,就在刚刚人之本源已经回到他们车上离开了。”小安点了点头,投过来的视线中充满了探寻的味道“我担心你会有什么危险,就立刻联络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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