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伯爷是个好人,伯夫人郁氏是他年轻时候从战场上救下的乡下女子。

郁氏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那时候的她长得漂亮,人也特别淳朴,特别温柔勤快,在伯爷身边两年,将文伯爷的生活照顾的一一当当。

二人日久生情,文伯爷也不矫情,瞒着父亲就将婚事给办了,等郁氏肚子都大了,才带回京城去见过父母。

老新昌伯夫妇亦是善良正直的人,虽然心里不舒服,到底还是接受了这个儿媳妇。

老伯爵夫妇去世前,郁氏一直过得谨小慎微,尽心尽力地照顾好家庭,学着做好伯爵府的世子夫人。

而文伯爷也非常洁身自好,二人成婚二十余载,除了郁氏就再无别的女人。

郁氏如今四十出头,自十八岁嫁给伯爷,一共怀孕十次,流产两次,夭折了三个,最终只余下五个孩子,三个男孩,两个女孩儿。

然而她与自己的三个儿子都不算亲近,文伯爷为人十分板正,对儿子们的期望很高,三个儿子都是不到十岁就被他们爹爹带去东北军营了。

越是不够亲近,郁氏就越是对儿子们的要求百依百顺,然而儿子们被父亲教育得都有点小古板,对母亲都很是尊重,对母亲做出的决定也基本没什么意见。

从小到大就这么一次,自家大儿子在宋大人辞官后,多多少少地透露出喜娘人不够漂亮,出身也差了些的意思。

当然,文世昌没有明地这么说,只别别扭扭地告诉母亲,自己想要纳个更漂亮点的姑娘为妾,身份低一点也不要紧,还说现在宋大人都辞官了,自己娶一个庶女为伯府世子夫人已经够给面子了,想必宋家也不会多话。

郁氏不知道自家儿子看上了宜春楼的花魁,想要将她赎身纳为美妾,也想不到自家正直的儿子这些日子天天偷摸着跑去京城最大的青楼鬼混。

郁氏只认为儿子这是在表达对新娘人选的不满。

这是机会啊!

这么多年了,郁氏好容易能做主,她也想表现表现自己作为伯府夫人的能力,就没跟文伯爷商量一句,自作主张地派了个嬷嬷去宋家要退亲。

至于宋家那位晋王妃,郁氏连一秒钟也没考虑。

早听说宋家那位三姑娘就是个狐狸精了,宫里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对那位都极为厌恶。

郁氏觉得自己在呆伯府这么多年,也算有点见识了,照她看来,宋家那个小狐狸精没了娘家可以依仗,长久不了。谁叫宋次辅跟宋家嫡支闹得太僵,之前又因为税改得罪了太多人。

做纯臣就是这点不好,升起官来快,可一旦掉下去了,连个搭把手的都没有。

本以为去宋家说一声,就凭宋家现在的光景,不出三天就要随便找个借口过来把亲事作罢。

可等来等去,都等到数学竞赛都要开始了,宋家居然也没个声响!

“这宋家,脸皮可真是够厚的,以为这样拖着,这亲事就能成么?也不看看自己如今算个什么东西!”不知怎么,郁氏忽然想起几次去宋府,见到梁氏那华贵无比的穿着打扮、优雅的举止以及不凡的谈吐,她在梁氏面前,总觉得自己还像个乡下的土鸭子,不觉就有点愤怒,“就算宋大人从前是次辅,现在不什么都不是了么!还当自己是根葱呢!他们是不是看不起我?”

郁氏问贴身伺候自己的老嬷嬷。

老伯夫人留给郁氏的老嬷嬷前些年病故了,现在的这个嬷嬷却是郁氏乡下老家的熟人,做事十分勤快麻利,可见识却有限,哪里懂那么多,见夫人怒了,立刻安慰道:“哪儿能是看不起您,怕是舍不得咱们家世子这么好的女婿罢了。”

这话叫郁氏听着舒服,“也是,世昌不说是千里挑一吧,总是百里挑一的好孩子,舍不得正常。”她摇着扇子烦恼道:“可也不能就这么拖着吧?要不,干脆咱们去把亲退了?”

嬷嬷一边给郁氏捏着肩膀一边笑道:“这有什么不能的,咱们家可是伯爵府。”

这般,郁氏次日就让嬷嬷带着庚帖和婚书又去了一趟宋府。

日子不巧,正是七月二十数学竞赛那日。

数学竞赛时间很短,不仅比思维,更比速度,一共就两个时辰,上午就结束了。

京城中有坊间流言说是这次数学竞赛的试卷是那那位写了《方程、函数与线性规划的鬼才君莫笑出的,又有传闻说是这个君莫笑就是宋建鸣本人,更有传闻,说是这次数学竞赛的结果会影响到接替宋建鸣的人选。

于是好些六部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跑去参赛了。

这刚考完试,有心急的直接跑来宋家问宋建鸣要正确答案的。

宋建鸣本人则是一脸懵,考试结束后半个时辰他也才拿到题目,正在家里拽着胡子做题呢,忽然岳父梁老大人来了,内阁老铁吴大人来了,亲家张侍郎来了,连工部尚书祁仕斌也跑来了!

梁氏那边更是没闲着,自己不好意思跑来问的,就派自家夫人过来问问,宋家正是热闹的时候,文家这位嬷嬷跑来当着众多有诰命的夫人的面将退亲的事情与梁氏说了。

这嬷嬷说完还挺得意,挺着胸,抬着下巴,唯恐在宋家这位夫人面前显得底气不足。

退亲的理由也是牵强,说是从前合八字的时候弄错了,重新合了一遍,发现八字有点不和,要把婚退了。

一时间场面极为难堪。

在座的都明白是因为什么原因。

一边觉得文家这么太不地道,太不体面,一边又觉得可以理解,情有可原,毕竟是宋家这个可是个庶女呢!

若非宋大人是户部尚书、内阁次辅,堂堂伯爵府怎么可以聘一个庶出女做世子夫人呢?!

于是梁氏这么一把年纪了,头一回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同情的眼神!

亲家母都已经在组织安慰的言语了,梁氏倒淡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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