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怀儿前几日还对简百三用锅子煮手的行为没个好脸色,嫌弃药的味道难闻,每日不是冷嘲就是热讽。

等到简百三坚持到第十天,薛怀儿早晨起来,远远地站在院门口,却没有嘲讽她。

薛怀儿突然问:“简百三,你的道心是什么?”

简百三一愣。

薛怀儿难得平静,一手摩挲着剑柄,道:“比如说,我修道,是为了家族。”

“我一路长大,借了不少家族的势。我修道,就是为了以后让我的家族有朝一日,能从初元州,搬到灵丹境,甚至会空境。”

她紧紧盯着小厨房边的简百三,道:“侮辱我不打紧,但是侮辱我的家族,我就会以死相争!”

季丁香坐在一旁,瑟缩了一下。

“所以我的道心,就是我家族的一切。家族的财产、家族的声名——终要有一日,我要让人们听见薛家,就和听见种仙山一样!害怕,敬畏!”

薛怀儿对简百三道:“像你这样奇怪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仿若刑罚的皮肉之苦,你受了却和没受一样——在高温的水中烹煮自己的手!你不知道如果练不成,你的手就废了么?”

薛怀儿耐心地重复道:“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坚持。你告诉我,你的道心是什么?”

锅子边的简百三被问住了。

她迎着两道目光,想了半天,却想不出一个答案。

最后,她只能诚实地道:“不如说习惯了挨着?在我们那儿,大家饿着的时候就只能饿着,捱不过去就饿死了。”

薛怀儿原先含着一丝好奇的眼神越来越冰。

“来了以后,大家觉得下跪好像很耻辱,但是我们那里,在街上看见知府老爷县令老爷不跪就得上鞭子。而现在修炼的不舒服,好歹还能变强……”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厉害的道心,”薛怀儿不耐地打断了她,脸上少见的严肃又不见了,露出来的是一种比之前几次见到她还要重的厌恶,“弄到最后,别提什么道心,你根本就是个动物!和一条狗没什么区别!”

季丁香脸上的表情一下纠结了起来,她左看看简百三,右看看薛怀儿,手脚无措,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劝架了似的。

简百三心里知道自己应该生气,但是这时候她却奇异地没什么怒火,觉得自己仿佛应该听薛怀儿好好说完:“为什么?”

薛怀儿本来已经准备走了,听她这么一问,不禁掸了掸衣袖,嗤笑道:“狗都是这样只跟着外头的命令走的。哪怕你是个天灵根,没有道心,你这辈子都到不了金丹。枉我还以为你是什么能人……真恶心。”

说完就把门一摔,走了。

季丁香小心翼翼地道:“你也知道她的脾气……百三,你别太往心里去。”

简百三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

以后的日子里,薛怀儿便不知道去了哪里,每日早出晚归,顶多只跟季丁香点个头权作打过招呼,把散发着浓烈药味甚至血腥味的简百三视若无物。

而现在,在《铁桦手》第一阶段即将修炼成功的最后一刻,简百三瞪着眼,忍着晕眩,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冒出来了这个问题:“到底什么才是她的道心?”

没有人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锅子里,她的最后一块皮肉在经过铁灰色药汤的淬炼后缓缓贴上了手掌,散发着淡淡的灰色。

那股折磨了她三十天的剧痛在顷刻间消失了。锅中的温度还是那个温度,但药汤的颜色几乎已经淡不可见。简百三的双手浸在里面,竟然觉得和浸在温水中一样舒服。

眨眨眼,竟发觉眼前的事物终于不再褪色,黄色的狗,黑色的铁锅,青色的砖,紫色的季丁香,都一下子变得色彩鲜明了起来。

季丁香也发觉了她的状态变了,立马冲了过来。跑了一半儿又停下了,眼睛不看锅,看着简百三的脸,道:“现在你的手能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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