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的时候,朱川还在蒙头大睡。
“朱副使,朱副使。”兵卫在门外不停地唤,“该起了。”
“我又不上朝。”朱川咕哝一声,将被子扯上来盖得更严密。
因为朱川说听不懂朝官们的话,再加上是替代霍莲,所以懒得上朝,反正就算不上朝,朝堂上的事也有眼线盯着。
但不上朝,皇帝跟前总要去的,门外的兵卫还在坚持唤起。
“我领了陛下差事,办完了自会去见陛下。”朱川没好气地喊了声,“现在别烦我!”
他只是懒得应酬朝臣朝事,但不是不懂朝事。
陛下吩咐了差事就办好,反而显得不尽心,查个三天五天这才像个做事的样子。
他又不是都督。
他是朱川,朱川当差能跟都督一样吗?不一样陛下才能知人善用。
门外似乎终于安静了。
朱川昏昏沉沉,隐约听得有声音说“让他睡吧。”
这就对了,朱川闪过念头,下一刻人勐地睁开眼,掀起被子。
这声音,好像是都督!
“谁在外边?”朱川喊道。
门外传来贴身兵卫的应答声,同时问“副使要起了吗?”
朱川看着帐外的光亮,摸了摸鼻头,不可能,都督的消息一直不断送回来,虽然已经从落石堡离开了,但又在宣宁城停留等候。
可能是太惦记了,幻听。
朱川看着床头呆呆一刻,掀起被子盖住头躺下来。
但没多久又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
“来人来人!”
在兵卫伺候下起床梳洗更衣,但朱川并没有备马向皇城去,而是向内宅去了。
“婉婉小姐现在睡了还是醒着?”朱川在院门口问。
梁思婉的作息日夜颠倒,现在霍莲不在家,她晚上也不用陪同,作息变得更乱了。
不过这次婢女答“小姐已经醒了,在吃饭。”
朱川高高兴兴地向内去,果然见屋檐下站着很多婢女仆妇,门窗也都打开了。
不待婢女们通报,朱川就扬声喊“婉婉小姐,有个好消息——”
他迈进门,一眼看到厅中一个男子背对而坐,正在吃饭。
朱川站在原地呆住了。
对面梁思婉握着快子数着饭粒,微微侧身看他,问:“什么好消息?”
朱川看着背对自己的人,说:“都督回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木木,神情也有些奇怪,就连一向不在意四周其他人的梁思婉都打量他。
“对啊,八子回来了。”她说,又微微挑眉,“你不会说是这个好消息吧?”
朱川的脸色又突然像要哭出来:“都督回来了——”下一刻又笑起来,“我就知道,我不会听错!”
但旋即笑容散去,眼神晦暗。
“大家都知道了吧,但没人告诉我......”
没有人能悄无声息进入都察司,不,没有人能悄无声息躲开都察司的窥察,除了都察司都督,都察司都督下令,那必然能掩藏行迹,没有消息传回来,没有人给他提半句,很明显这是....
“都督瞒着我。”
他这一系列的神情变幻,说的话,梁思婉更来兴趣了,饭粒也不数了:“啊呀,你不知道八子回来啊?”又看霍莲,“你瞒着他啊?怎么?你这是要杀他了?”
说罢抚掌大笑。
“果然是好消息!”
室内的婢女们已经见多了他们相处的场面说的奇怪的话,但此时此刻还是前所未有的骇人,僵硬着身子瑟瑟发抖,终于要从家里杀起来了?
从朱川进来,不管说什么,霍莲只安静吃饭,身形未动,头也未回,话更是一句没说,此时吃完了面前的碗盘,他放下碗快起身,同时手一捞,将站在身后的朱川抓了过来。
朱川猝不及防,下意识挣扎,但人已经被甩在地上,不待他发出痛呼,霍莲拖着他的后领向外而去。
婢女们纷纷避开,梁思婉站起来,兴奋又不满:“干嘛不在这里杀?”
朱川被霍莲拖着走出内院,来到都察司,来来往往的兵卫官吏看到这一幕,纷纷驻足,但无一人说话,或者垂头避开视线,或者神情平静看着。
朱川也没有挣扎一声不吭,任凭霍莲拖行,直到被扔进一间厅堂内,他跌坐在地上,看着自己被磨破的手胳膊,眼圈发红,似乎再忍不住要哭出来。
“都督!”他声音沙哑喊,“朱川哪里做的不好?你打我骂我罚我,我都认,但你怎能疑我?”
霍莲看着他,拿起一旁桌桉上摆着的几封信报。
“你给我的信报,看似该说的都说了,但总少一两句涉及陛下的话。”
“你或许觉得这也合情合理,陛下不信任你,不会跟你多说,而你谨守本分也不会多问。”
“但你还是不了解陛下,陛下越不信任谁,越会多说,然后让你抉择,如果你无法抉择,自然要写信我问。”
“还有一些公文,总是不经意地晚一两天到。”
“一次两次我可能忽略,但次数太多了,朱川,我以前就说过你,做构陷的手段不够精细。”
这话让朱川有些愤怒,恨恨捶地:“那些人都是陛下要他们死的,有没有罪证都是死,精不精细又有什么!”
“但现在你要对付我!”霍莲冷冷说,“我又不是死人!”
伴着说话,他挥手将信报一扫,厚的薄的信公文砸落在朱川身上。
朱川看着散落身边的信报,攥了攥手,抬起眼委屈说:“都督,你这么了解陛下也知道陛下多么多疑,万一是陛下不让我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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