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将草原上的一切都照亮,哪怕不停疾驰的马蹄荡起遮天蔽日的尘烟,也能看清北海兵的样子。
他们一如既往瘦瘦小小,简直像山林里的野鸡。
他们也有野鸡一样华丽的衣袍,尖锐的兵器。
但那又如何,野鸡就是猎物,就该被圈养,就该被用来果腹。
结果呢,这群该死的猎物,不仅不听话,反而要当猎手。
还仗着人多,仗着奇怪的兵器陷阱,取走夷荒人的性命,将夷荒人赶到荒原密林深山之后。
现在是报仇的机会了!好好给这群猎物一个教训了!
一队又一队的夷荒人马围着这边转动,发出呼喝声,炫耀声,观赏着猎物的最后挣扎。
这群猎物竟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坐下来开始吃东西。
“这叫断头饭。”一个夷荒首领对身边的人说,“我从抓获的大周人中听说过,临死前必须吃饱,死了才能有个好来世。”
旁边的夷荒人都大笑起来,但笑声未结束,就见那群修来世忙着吃饭的北海兵竟然站起来列队了,然后下一刻疯了一般向这边冲来。
正围绕着四周转圈的夷荒兵马瞬时合拢,宛如一张木栅,冲在最前方的几个北海军兵士被撞翻在地。
这边的夷荒人再次爆发出大笑。
但倒地的北海兵士并没有对队伍造成影响,反而如同擂响了战鼓,更多的兵士嘶吼着,举着刀催着马狂奔,他们也没有阵法,宛如决堤的洪水拼命地撞过来。
原本合围的夷荒兵马竟然真的被撞开了。
纵然北海军兵士瘦小如山鸡,但一群人汇集在一起,宛如一把狂刀,噼山斩海,不可小瞧。
夷荒人也从不敢小瞧,他们当然知道北海军有多厉害。
笑声瞬间消散,夷荒首领喝令“拦住他们”,一队夷荒人立刻向前涌去,他又转头看余下的人马“保护大部主!”
说罢亲自带着人向另一个方向奔去。
密林中宛如起风,但并不是乱动。
梁五子站在奔驰的队伍后,眯着眼观望,看到这一幕,笑了笑。
“应该就在那边。”他说,再看身旁站着的七星,“七星小姐,我们来送你过去。”
说罢对身后的兵士们喝令。
“展旗!让白虎部主知道是谁要取他性命!”
兵士们齐声呼和,将绣着五字的大旗展开。
梁五子手中长刀一提,催马向前,几乎是瞬间就到了夷荒人中,刀光夹杂着血光飞溅,七星紧随其后,但没有像以前那样挥剑厮杀,剑始终负在身后,她微微缩起肩头,半俯在马背上,就像一个孱弱需要保护的女子,躲藏在梁五子的刀光之下。
除了梁五子,还有陈十孟溪长等人以及北海兵士们环绕在四周,这一次没有阵法没有号令,所有人唯有一个念头,向前,向前,犹如滚刀一般向前而去。
飞扬的五字旗血红刺目。
.......
.......
喧嚣声遮天蔽日,趴伏在最深的草丛中都掩不住身子震动。
将官再忍不住抬起头。
“那边打起来了。”他低声说,“可以两面夹击了。”
不远处的匍匐在地上,嚼着一根草,看起来悠悠闲闲的霍莲说:“还不到时候。”
还不到时候?这都打起来了。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将官压低声音没好气说。
霍莲回头看他一眼,说:“等你们五将军快死的时候。”
.......
.......
梁五子再一次挥出长刀,一刀斩飞了两个夷荒人,但并没有斩开一条路,前方横卧着无数木架,他的第三刀落在其上,木架裂开。
就算木架裂开,也无力冲过去了,更何况木架后远处有一队队夷荒人,他们高头大马,举着盾,如铜墙铁壁。
这边的夷荒人被杀掉了,他自己的兵士也不多了,曾经被高高举起的五字旗也跌落在地上,随着风顽强地飘动。
梁五子将刀重重撑在地上,眯着眼看远处。
远处铜墙铁壁微微晃动,似乎所有的人夷荒人都向这边奔来,与此同时露出一条路,隐隐能看到其中有一辆车。
虽然看不清,但可以猜到,这是那位大部主要亲眼看着他被杀死了。
“可惜,还是没达到七星小姐要的距离。”梁五子说,转头看一旁,“七星小姐,我杀不过去了。”
他的身上已经满是血迹,有夷荒人的也有他的。
此时握着长刀的手上血不断滑落,染红了刀柄。
七星点点头:“是还不够。”她的脸色依旧平静,没有遗憾也没有懊恼,只是将剑取下握在手中,“那就能杀几到哪里就杀到哪里吧。”
说完这句话,向前一踏,剑光闪过,地上摆列的木架震开散落,人向前跃去。
梁五子想要紧跟着再踏步,但刚迈一步,人就要向前栽倒,哎,他已经不能走动了,那就站在这里,多站一刻,就能引得那大部主多上前一步。
梁五子没有再迈步,握着长刀一动不动。
.......
.......
匍匐在地上似乎睡着的霍莲勐地跃起。
“就是现在!”他说。
这话让四周散落的兵士们都跳了起来。
“我听到马蹄和脚步的动向,他们已经不设防了。”霍莲高喊,伸手指着一个方向,“他们要胜利,他们要围杀梁五子了,他们后方大开,兵士们,现在跟我杀——”
虽然有诸多不满,但听到这话,将官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吼,而身后还有哗啦一声,似乎有人展开了军旗。
将官转头看去,果然是一个兵士扯着一张旗帜,似乎被卷了很久,皱皱巴巴,还有些破破烂烂。
什么旗?
皱巴巴的旗帜随着风展开,晃动,露出其上的乱七八糟的字。
乱七八糟不是说其上的字乱七八糟,而是写得字是“乱七八糟”
而且旗帜也很乱,似乎是两块旗封在一起,用了不同的线,再加上这古怪的四个字,看起来真的很乱七八糟。
但看到这旗子,将官以及其他兵士,甚至霍莲的脸色都微微一僵。
“你,你。”将官指着那兵士,脱口喝道,“哪里来的!怎么带着这个!”
说着看了眼霍莲,再看兵士,毫不掩饰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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