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车厢内传出常大夫的惊叹声。

“奇了,莫非老朽医术又精进不少?怎会好的如此之快,真是……怪哉啊。”

蔚达面色古怪,只觉这话听着不对劲,忙打断。

“薛贤弟伤势如何,可否能继续赶路?”

又是那道沙哑的声音先响起。

“可。”

车厢内的回应只一个字,透着不容拒绝的果断。

反倒是那妇人面色变幻,走到马车旁低声劝说。

“老爷之前伤的那般重,眼下还是不要舟车劳顿的好。”

“老爷?”那声音喃喃重复,像是未完全清醒般,竟反问起,“我是老爷?”

妇人陪起笑脸:“您自然是老爷……”

微风撩起布帘子,男人惨无血色的面庞从缝隙中闪过,他微微垂首,眼眸紧闭,似还没有彻底缓过神来。

“既然我是老爷,那我说走,便走。”

妇人急急地往前凑了几步,想要继续劝说,骤然被一双泛着血丝的猩红双眸盯住,到了嘴边的话语立马消失不见。

她从未见过老爷这般模样!

到底是在死路里走过一遭,那个浑身冒着酸腐气的穷秀才,竟也能生出些许勇气……

心知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妇人恭敬喏了声。

事主既已摆明态度不追究,蔚达自然借坡下驴,扫了眼沈家的方向,挥手示意他们退去。

沈春行有心靠近些,手腕却被刁氏攥得紧紧,只得暂且把心中的疑惑放下,随着大部队前行。

若她之前没有看错,那马车里的人明明死期已至,这一无功德挡灾,二无因果介入,怎得就又活过来了?

相较于世间种种,那张比记忆中要稚嫩许多的面庞,显然更能引起沈春行的兴趣。

但也只是少许。

后面几日,她偶尔会将探寻的目光投向马车那边。

可惜依旧没能见着人出来。

那位年轻的县令虽然醒了,却又好像没醒般。

既不现身,也不怎么言语,甚至于出乎了旁观者的猜测,仍由妇人全盘打点事物。

沈春行的好奇心向来撑不了太久,两日一过,便不再刻意靠近马车。

她实在是有许多事要做,无法将仅有的精力,放在一个与沈家无关的人身上。

其余人等亦是没心思去探听八卦。

此瓜非彼瓜,既填不了肚子,也润不了嗓子。

这越往北走,所遇之地越贫瘠,大伙儿都在担忧,生怕哪日连窝窝头都吃不上。

就这么又赶了七八天的路。

蔚达的脸色是一日比一日难看,不断催促众人加快脚程,甚至于发了脾气,用鞭子狠狠抽了几个落在队尾的人。

“脾气咋说变就变啊……”刁氏咋舌。

好强如她,也不敢在此时强撑,乖乖与沈春行换了位置,抱着沈宴冬坐到板车上。

一走大半月,吃不饱睡不香,便是身子骨再好的人,也被折腾的没了精神。

“眼瞅着要绝粮,能不急吗?”沈春行说了句公道话。

如今连官差都是靠窝窝头度日,老张算是对沈家多有照顾了,在分配口粮时亦不曾多给过。

俨然能说明问题。

众人如今身处之地乃是在豫州地界,眼下流民四起,能在驿站中取得干粮已是难得。

若不趁早离开,恐生变故。

沈春行进过沅溪镇,自然知晓粮价的恐怖。

当日非是她买不起,而是“沈家”不该有。

起码在抵达边关之前,沈家还得再卧一阵。

只是如此下去也是不行,大人能熬得住,孩子不能啊。

尤其是老三……

感受到身旁有人斜斜倒来,沈春行下意识扶了把。

还真是说啥来啥。

沈鸣秋惨白着小脸,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似乎鼓足了劲,却诡异的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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