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场景里。
“韩将军,节哀顺变…”
孔秀的副将徐宾在一旁低声劝道。
韩福点点头,站起身来,拍打掉身上沾染的冰雪,举目远跳着东面,牙关渐渐咬紧。
他今年三十八岁,正是雄心勃勃期待建功立业之时,洛阳守将位虽卑,权却重,不但可以积累资历,还可顺带捞取战功,正是个完美的晋身之所。
恰逢袁军昨日不知何故来偷袭平、孟两渡口,韩福调集了所有兵马,才堪堪打退袁军,守住渡口。
为防袁军再次偷袭,他特意前来函谷关调借几百兵马,拱卫洛阳城,顺便会一会老友孔秀。
没想到,孔秀居然被一个无名小卒赵云给杀了。
同时,韩福也意识到,途中碰到那一个行色匆匆的白袍小将,必然就是赵云!
如此,那就好办了。
韩福咬牙切齿下令道:“徐宾,本将留下百人予你守关,其余人等随我出战,连夜缉拿赵云,为孔将军报仇!”
“啊?夜…夜袭?”
徐宾张了张嘴,有心提醒一下,赵云武艺高强,决非一人可敌,这寒冬雪夜的,地上虽有积雪反射微光,但夜袭风险依然很大,只怕走不到地头,士兵就会被冻僵了。
想是这么想,徐宾却恐这话惹怒韩福,只好把视线下移,拱手应了声诺。
就在二人商议朝着如何连夜擒拿赵云的时候…
河东郡。
数万袁军终于在张郃高览的带领下,杀退了匈奴左部,兵临寒气逼人的黄河北岸。
此时天色已晚,遥看着河面上已经结起的冰层,考虑到对岸又是曹操的控制区,张郃与高览对望一眼,无奈叹了口气。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这次十万大军追拿吕布,真是…追了个寂寞啊。
大冬天的,十万大军在冀州往返奔波几千里,还莫名其妙的和匈奴人打了几仗,却连吕布的毛都没看到。
太憋屈了!
二人无奈,只好扎下营寨,使人回禀袁熙定夺。
……
弘农郡,关内小村。
是夜,大雪纷纷,无声落入枯草深处。
旷野间,忽然传来涓涓琴声,如痴如诉,凄美哀婉,彷如女子呢喃低语,诉说着大世苍凉,人生无常。
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赵云耳朵勐一支棱,手脚并用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起来,裹上厚厚的毛皮大氅,奔到屋檐下,背靠着木门,细细聆听。
片刻后,听清声音来源,这才松了口气。
声音是从主公吕布的院子里传出来的。
不用想,定是主母蔡琰在展露琴艺了。
虽然这是赵云第一次听到如此美妙的琴声,但在这之前,蔡琰才女之名早已是天下皆知,如雷贯耳,今日一听,果是非同凡响,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只不过,这寒冬半夜的,主公不搂着如花美卷困觉,听什么琴啊??
明天还要赶路呢。
想着,赵云竟不知不觉听得入了谜,陷入凄美哀婉的琴声中无法自省。
良久。
琴曲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四下里一片死寂,铺天盖地的寒意阵阵袭来。
赵云被冻得回过神来,发现两只手肘一直弯曲着,无法伸直,两只脚也冻麻了。
正待回转房间,暖一暖身子。
忽然,耳朵一动,听到“噗通”、“噗通”的闷响,如下饺子一般,在小院外密集的响了起来。
赵云迅速猫起身子,仗剑在手,蹑手蹑脚来到门口,用院墙遮挡住身形,探头向外望去。
只见暗白色夜幕下的村落中,一队队手持利刃的黑甲士兵,如凋塑一般矗立着,时不时有人一头栽倒在雪地里,没了动静。
有敌袭?!
赵云大吃一惊,浑身汗毛乍起。
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在黑夜里无法视物,这种症状在只有些微光亮的雪夜里尤为严重,加之天气酷寒,身处荒郊野村,所以他今夜并没有安排士兵值守。
没想到,居然有人偷袭!
这要是给他们偷袭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赵云一瞬间冷汗就下来了。
又等到片刻,见外面再没有一个站着的黑甲士兵,赵云缓缓直起身体,在原地快速运动了一下,感受到僵硬的身体回复了一丝丝暖意,打开门,拄着剑出了院子。
他环顾四周,发现到处都是一具具被冻僵或被冻死的黑甲兵士,但他们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都带着极度满足且安详的神情,仿佛死亡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远不及他们刚刚听到的一场美妙听觉盛宴重要。
很快,赵云判断出这一行来偷袭的人,是驻守函谷关的曹军士兵,约莫有三百多人。
得出这个结论,赵云心下有些愤怒。
任谁刚在白天宽宏大量放过了这些人,晚上就遭到这些人的偷袭,都不会无动于衷。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人。
赵云冷哼一声,并没有要搭救这些敌人的想法,
正要迈步回屋,突然目光一凛,看到远处有一个人伏在雪地中,双肘着地,蠕动了一下,很快又没了动静。
“救…救…我…”
那人发出微弱的求救声,气若游丝。
“你是何人?”
赵云站着没动,他已经冻得有些受不了了,感觉到四肢正在僵化,再不进屋避寒,就会如这些人一般,被活活冻僵,冻死。
“韩…韩…”
声音说道一半,戛然而止。
那人再也没了动静。
赵云拖着僵硬的身体,挪步过去,踢开这人身旁的兵器,抠在他后背的盔甲上,拖到了柴房里,丢在地上。
而后,在屋子里生起火堆。
过了许久,那人悠悠醒转,艰难地撑开眼皮,眼神复杂的看着赵云。
“你是洛阳守将韩福?”
赵云问道。
此前,他已经打听清楚前方所有关隘守将的信息,知道洛阳守将叫韩福,今年三十八岁,颇有武力。
正因如此,白天于途中碰到的时候,他才不愿多生事端,没有当场杀了韩福,而是放他过去。
本来,赵云想的是,只要这些守将愿意放行,他就和和气气过关,不横生枝节,不大开杀戒。
毕竟,一行人还要从曹操的控制区兖州穿行而过,杀掉太多曹营将领,对接下来的赶路不是好事。
可没想到,这些人都是属狼的,不记恩,只记仇。
那说不得要“杀出一条血路”了。
他之所以把濒死的韩福给救回来,就是想看看此人有没有悔改之意,如果有,饶他一命也不是不可以;如果没有,那也只能杀了。
韩福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正是…在下,在下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将军,多谢将军不计前嫌,伸出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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