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骑不再追、逃,而是分据两地,各占了一条小丘。
突听一声呼哨,两队齐齐的一催马,朝对方冲了过去。
只会骑射的只能称之为骑兵,而唯有敢冲阵者,才能称之为突骑。
为何公孙瓒能名声大噪,能以县令(涿县)之职,都督幽州诸北郡边事?
只因他与麾下三千皆为突骑,最喜短兵相接,以突骑破阵,勇不可敌,打的乌桓与鲜卑人闻风就逃……
也由此可见,耿义等人的骑术确实突飞猛进。
但等战马越奔越快,两队兵卒大都松开了缰绳,以双手持矛,畜势待刺。
令郭景难以置信的是,许多骑兵的屁股竟离开了马背?
他像傻了一样,喃喃自语:“这不科学……”
“噗”的一声,耿成当即喷出了一嘴口水。
也不知自己何时说过的话,却被郭景学了去。学了也就罢了,他竟能琢磨懂代表的是什么含义?
还真是个人才……
只练了两三个月,所以只练了这两样。再者骑兵的战术本就乏善可陈,再变也变不出花来。
看两队一错而过,耿成便招了招手,一阵马蹄轰隆,耿义等人奔到了耿成面前。
骑队越来越近,郭景的眼睛也越睁越大,最后更是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迎了上去。
不等战马停稳,他猛的抱住耿义的靴子:“我道尔等为何能悬股于马背之上,原来靠的是这个……这是何物?”
乍一看,耿义的靴子之外好似又套了一双木鞋,不过极为简陋,四处露风。而后又用皮索系在马鞍上,很是轻便。
耿义看耿成点头,低声回道:“马蹬!”
郭景从六七岁就开始骑马,练马术,日夜不缀。不夸张的说,他对战马的熟悉程度绝对胜过他夫人。
所以稍稍一琢磨,他就反应了过来。
就是因为有马蹬,耿义等人才敢腾出双手开弓。那前队奔逃至半途,才敢拧身回头放箭。
更是因为马蹬,耿义等人才能双手持矛,更能悬股于马背,以便于更好的畜力突刺……
他记得更清楚:初识耿义等人时,五十耿氏部曲也就是“会骑马”的程度,与“骑兵”两个字的边都不沾。
而前后不过三个月,骑射之术却比苦练了六七年的郭振(郭氏部曲)等人还要娴熟?
以斑窥豹,岂不是说,只要耿成能召来丁卒,哪怕是一群流民。再买来战马,只需三四月之功,自己就能练出一支精骑?
且是敢冲锋陷阵的突骑,若是再配上那回马箭……
郭景缓缓的闭上眼睛,努力的抑制着心中的激荡,好久才算是平复了一些。
但声音依旧有些发颤:“马蹬?景自问见识不凡,却从未听闻,想必亦如回马箭,皆为塞尉手笔?”
“也可以这样说,不过这东西应该已经面世了,我就见郭秀儿用过:在马鞍下绑一支绳套,然后固定在另一边的马腿上……”
“那是因为大女体弱,便于登马,高门大户家的女眷大都备有此物,且只是一根绳套而已……而塞尉却能触类通,革旧鼎新,用于骑射、突阵,令景佩服的五体投地……”
郭景说着,又深深的往下一揖。
耿成虽不是虚伪的人,但被人夸赞总归能让人心情愉悦。他禁不住的大笑起来:“我也不瞒你,这一具是到强阴后才做出来的,年关时我操练耿义等人时,用的依旧是绳套。又怕外泄,所以平日一概禁用……
其实白泽之畔迎战都骨时,你就该见识到的。但你临阵换兵,将我扈从换成了郭氏部曲,是以失之交臂……”
郭景懵了懵,又回忆了一下。
怪不得那时耿成的脸色不好看?
但好在耿成没有藏私,依旧拿了出来,不然他死了都不甘心……
暗暗感慨,见耿成又伸手入怀,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纸:“除了马蹬,还有两样物事可用于马战,万兴且先看看……”
郭景眯眼细瞅。
纸上画的很是详尽,其中一样是马鞍,比耿成等人坐骑背上的平顶马鞍要高许多,不过郭景并非第一次见。
前年护郭缊入京面圣,就曾见过京中有高官坐骑好似配的就是这一种。
还有一样形似马蹄,却只是一个圈,但从未见过……
“这是马掌,需用铁制。钉在马蹄上,就能防止马蹄磨损……”
既便被马蹬震的心荡神摇,郭景还是禁不住的双眼发光。
马的寿命平均为三十年,三岁就算成年,已可骑乘或驾车。但至多十三四岁后,就算步入暮年,大多已不堪大用。
原因就在于马掌磨损的太快,根本跟不上长的速度,马蹄动不动就会受伤。就如蚁穴溃蹄,长此以往就会影响到马力、体质等等。
车马、耕马还好些,走的相对是大路,或是平整松软的地方,且不会急速奔行。但战马却不一样,是有多快就跑多快。
所以与之相比,战马的壮年期至多五六年。
但有了这马掌就会截然不同,再多用个五六年也不是问题……
“这是高桥马鞍,前高后斜中间低,人坐在中间,可避免猝然受力而前俯或是后仰,坠马的机率就会低很多。再配合马蹬,既便马跑的再快,骑士也能坐的四平八稳,续而从容不迫的开弓,举枪……”
只这一句,就让郭景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他甚至已能想像到,自己率领配了马蹬和高桥马鞍的汉骑,将马背上只铺了一层毡的胡敌杀了血流成河的场面……
郭景猛吐一口气,斩钉截铁的说道:“这本样骑具如立杆见影,吹糠见米,朝配于骑兵夕就可见成效,且构造极简,看一眼就能仿制。是以景以为,定要严令知情之人三缄其口,守口如瓶……”
“万兴言之有理。不论其他,万一被胡族看到,虽说制不出铁蹬,但木蹬还是可以似制的。再不济,在马鞍两边各套根绳,依旧能起到事半功倍的奇效,所以越保密越好……”
“对!”
郭景重重的点着头,“想来也是要做这马鞍、马蹬及马掌,塞尉才会让景拜托兄长,尽量多雇些匠人……
如此,景稍后就手书一封,差郭振(郭景麾下队率)再往郡城催一催长兄。且景予郡城中尚有不少故旧,也可以请托相助……嗯,其实以景看来,塞尉何必舍尽求远,不妨向大女……”
见耿成眼睛一翻,郭景又忙改了口:“不妨向使君求助,岂不是更容易些?”
“其实你也知道,难的是钱,只要有钱,还怕雇不来匠人?但我总不能直接开口问使君要钱吧……”
就像牙疼,郭景痛苦的咧着嘴,“再说了,欠的人情太多了,我拿什么还?”
要是成了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郭景的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记得就是耿成说的。但话到了嘴边,他却不敢往外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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