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逢所想写的反书,当然不是教导别人怎么造反,或者质疑朱元璋并非天命所归的那一类正儿八经的反书。
毕竟,他今年才刚二十二岁,可谓青春年少,风华正茂。
真的是还没活够。
他想写的反书,主要是反对封建思想那一类的。
也正因如此。
学富五车、脑袋里装着各种新式想法、后知好几百年的大好青年陈逢,才会半天落不得一笔。
思索的时间,总是那么的漫长、煎熬。
因此之故,在提着笔两刻钟以后,陈逢突然就不想写了。
“或许我写的很有道理,但这天下间的事情,难道便会因为有道理而发生变化了吗?”
“世上的事,可大多都是不讲道理的啊。”
“所以,就算是我把某些不对的东西写了出来,又有什么用?”
“能传播开来吗?”
“有写书的时间,我还不如学着去当抠脚大汉……脏是脏了点,但所谓能爽一会儿是一会儿,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懒癌发作的那一刻,陈逢的脑海里很快便浮现出了种种不和谐的声音。
在此期间,他亦是清楚地感觉到了上涌的困意。
到最后,他的眼光也慢慢地失去了焦距,眼皮重如山岳。
“抠脚大汉?能爽一会儿是一会儿?”
“有了!”
不过就在他即将挡不住睡意,马上便要趴到桌上睡去之时,一道闪电突然划过了他的脑海。
只瞬息之间,他便猛地清醒过来。
过后,陈逢运笔如飞,短短数个呼吸之间,就在纸上写下了两行诗:
“故元皇帝去偷牛,满朝文武做小偷。”
“公公拉着媳妇手,孩子打破老子头。”
看着这出自明后期思想家李贽之手,同时又经自己稍作修改的谜语跃然纸上。
陈逢顿觉文思泉涌,前身早年所学的儒家经典、程朱理学、史学、大明律,更是在片刻间便交织、汇总到了一起。
于是乎,一个个或由他在内心修正、或由他在内心曲解的经、理,霎时由他运笔,跃然纸上。
“天地分阴阳,中间生正邪。”
“正气之存,犹似天阳;邪气之根,好比地阴。”
“人,天地之灵也,中间之精华。”
“生俱阴阳之调和,降得五行之变化。”
……
“且说,故元江浙信州上饶有一家,名曰夜家,家中千顷良田,数十处宅邸,库存数千银,实是天下间都少有的富裕之家。”
“然则,夜老爷也有愁苦之地……家中妻妾无算,却是无子。”
“因此之故,每至夜间,夜老爷便忍不住感慨曰,我家富贵,怎得便无人承继也?上天何薄于我!”
“久之,亦然成疾,奄奄一息只在今朝是也!”
“幸而,便在夜老爷将要咽气之时,有一大通晓天地至理的大儒路过,言其富贵太过,所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夜老爷自大儒至,便好了许多,此时自不敢多疑,忙问曰:当如何才能化解?”
“大儒以哑谜解曰:此生行走八方,老年欲归故里,路至夜府之外,但见财帛锋芒照,有心想要劝解,然却不得机缘,恰逢夫人路过,得钱五百,洒之,而后进门。”
“大儒说完,不等夜老爷回过神来,便已大笑而去,府上众人竟都不知晓,实在神奇。”
“且说回来,夜老爷得此机缘,翻来覆去的想了数日,方才明白过来大儒之言所谓何解。”
“于是,夜老爷自此修桥铺路,资助学生,匡济贫穷…”
“就此数年之后,这夜老爷的许多白发,竟是凭空变得黑了。”
“又一段时日过后,夜家更是添丁进口,只数日时间,便得子十七。”
“且不说别人,单说这夜十七,话说,这夜十七生得普通,因而称名为凡,是为夜凡。”
“但其名虽称之曰凡,可此人经历,却是着实不凡……”
“一来,他乃家中最小,最得夜老爷宠爱,所谓天下老的爱小的,便是如此道理了。”
“二来,此子最是上进,自小过目成诵,一目十行,聪慧非凡。”
……
“话说这一年,夜凡中了举,夜老爷高兴,不由便想起了当日遇大儒之后,胡乱读过的几本书。”
“不过这夜老爷并无太多读书能力,只记住了苏轼的一句‘涂香莫惜莲承步’,并引以为雅。”
“因夜老爷想起了此事,故而在这夜凡中举之际,心中忽的一动……”
……
……
陈逢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写小说的天赋,而且写的时候不仅速度极快,短短时间便落笔了好几个经典故事。
更为关键的是,他在这之后,还对这几个故事作了总结。
“君子固穷……”
眼看着这本反书即将被他用半个时辰写完时,外面却是传来了读书声。
“该上课了吗?时间过的好快。”
陈逢停下了笔,站起了身,并用力地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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