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漠野苍茫。

洛桑控马奔驰,奔进一片枯黄干焦的灌木丛,陡地一只巨大的苍鹰疾飞掠过马前,健马受惊长嘶蹿跳,洛桑矫捷应变,攀鞍藏身躲进马腹下,苍鹰“嘎”鸣着疾飞冲下,蹿进云层。

洛桑惊魂不定,翻起追望,一个长发纠结,衣衫褴褛的妇人从马旁奔过,蹿进蔓草丛莽间。

洛桑愕愣,再抬头望鹰,苍鹰蹿出云层在天际翱翔。

突地蔓草丛中响起一阵怪异的鼓声,苍鹰随应鼓声急泻飞下,掠过丛莽抓起一只野兔,再疾飞冲蹿上天空。

苍鹰劲锐迅捷,眨眼来去。

洛桑看得瞠目神驰,背后蹄声骤急,蒙古飞骑狂奔追来。

洛桑提缰踢马冲进灌木丛内,闪避追逐的蒙骑。

蒙古飞骑蹄声如鼓,夹着滚滚烟尘转眼驰到近前。

莽原中一片商贩聚落的市集,布篷迎风、市招扑展,一杆竖立的旗杆下搭建着一幢茅屋,茅屋前摆着一张鲜血淋漓的肉案。

“呃,熟肉白酒!”

粗壮的帖木儿一声喝叫,随着叫声他“砰”地把剔骨刀掷在肉案上:“还有鲜肉、刚宰的肥牛。”

帖木儿边扯起腰间油垢发亮的围裙擦手,边向市集游目四顾,市集嚣乱嘈杂,牛羊鸣叫聒耳,穿皮围毡的牧民吵嚷着买卖,比手画脚地喊价。

“牛肉、羊肉、熟肉白酒──”帖木儿喝叫半声。

突地眼光一凝,络腮胡子的脸上闪过惊喜骇异,他眼光凝望处洛桑的身影一闪而逝。

帖木儿情急转头喊:“丫头!”

“来了!”

随着应声,屋内走出衣裤上沾满污血的大脚丫头,她身材壮硕,手里提着鲜血流滴的劈骨板斧。

“干嘛!”丫头粗声叫。

帖木儿趋前压低声音吩咐:“我刚才好像看到洛桑,你去找找!”

“洛桑,台吉家的──”

“嘘,快去,找到他带到后院地窖,去??”

帖木儿催促丫头出门。

丫头把板斧丢到肉案上走出。

苏弩和丫头错身而过,走进肉铺。

苏弩说:“掌柜,半斤熟肉,一壶酒!”

“牛肉、羊肉?”帖木儿心神不宁地向外看。苏弩说:“牛肉!”

苏弩在肉铺的板桌旁拉张凳子坐下,等着肉、酒上桌。

帖木儿从条篮中抓出一块腱肉切片。

“掌柜的,那达慕赛会在这里举行吧!”苏弩问。

帖木儿端酒捧肉给他,戒慎警惕地打量着问他:“你想看热闹?”

“是啊,特地从京里赶来见识的。”

“噢,从京里来。”帖木儿更戒惕,“贵姓啊?”

“我姓苏。”

“你凑热闹来早了。”

苏弩显出诧异:“不是月中吗?今天才??”

“旗盟的主帐有新谕旨,改期改到月底了。”

帖木儿烦躁不耐地向外张望,市集突地一阵骚动,追逐洛桑的那群蒙古武士,横冲直撞地推开商贩搜索过来。

在肉铺后院,大脚丫头把洛桑拖进门内,她回头察看无人,关上门掀开地窖木盖让洛桑进入。

盖下灯光照亮,有木梯通进窖内,窖内挂满牛羊屠体,地上积集着污血,扑鼻一阵腥臭。

洛桑难忍腥臭,皱眉掩鼻,有点儿受不住。

丫头拉他往深处走。

洛桑问她:“丫头,怎么长恁高个子?”

“谁知道,两年就蹿高了。”

“刚才被你抓住,吓我一跳。”

“不认得我了?”

“认得,没想到长恁高。”

丫头拉他到一处干净角落,有天窗透气,也有床铺被窝。

洛桑问:“谁在这儿睡?”

“俺爹,天热在这儿睡午觉。”丫头整理被褥,铺好,“朝廷还在抓你?”

“抓我的不是朝廷。”洛桑优急地皱眉说,“跟你爹讲,我暂时躲一下,不能耽搁。”

“那你需要什么?”

“准备吃的,再弄套衣服。”

“好。”

洛桑疲累得躺在床上,已然无法理会丫头昏睡过去。

只见丫头转身爬梯离开地窖。

宁海走到肉铺门外,他用马鞭敲敲肉案说:“这是人肉,还是兽肉呀!”

帖木儿闻声抬头,看到宁海,脸色霍然变了。

宁海诡谲地笑着走进肉铺。

帖木儿愤恨地冲到肉案前,拔起剔骨刀指他怒叫:“宁海,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禽兽??”

宁海退后躲避,解差抽刀横身扑前保护。

宁海笑容满脸地在解差背后叫:“嘿,你想造反哪!我是官派的公差,你敢拿刀对我?”

苏弩冷眼旁观,握杯啜饮白酒。

帖木儿愤恨难忍,“哧”地把尖刀插进肉块中!

“老子恨不得这是你的肉!”

宁海涎脸强笑:“我们可是歃血换谱的兄弟,你这样对我,难道想撕谱毁盟?再说我们还是干亲家,撕了兰谱,这亲戚总决绝不了,瞧──”

他欢声指着后院走出的大脚丫头:“我这干闺女长得比我都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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