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男子简单的收拾好坟冢之后,把剑立在坟的旁边,一个人喝着孤独的粗酒,准备为亡人守坟七日。

春枝换了新芽,秋桃肥了庄稼。几度春秋几度人,物是人非渡春秋。鸟栖繁枝歌好音,贤佐盛世展良才。北主南移,将军无力托。嗜艺少问政,边疆垂阴沉。龇牙将军多横刀,无奈混佞剑封道。

辗转二十载,江南的春总会惹醉一丝风花,却很少得到那翩翩起舞的雪月,这是大自然的定律。

一派年少俊青,叼草于灌木丛中。白衣一道身袭斜躺,碗口黑色布鞋挑天。尾鬃油亮如马,肤凝葱黄若玉。长衔草木幽思添愁,拿捏风云笑潋乾坤。

总思,这世间的事,总归一种心境释然的平和,这二十载俊青的心总是朝这个方向努力着,看他叼草躺在草丛的姿势就可以知道,心绪像树的年轮一样,一圈一圈灼烫着他释然的灵魂,把目光定格在江南夜幕微蓝的天空,倾听春风弄潮,惯看晚霞啄衣。

霎时,黛云弄月,穿隙如驹,恰切夜际尚好。根青尖枯的春草伴着春月的寂静,躺在俊青的怀中,抚慰着心灵的寂伤,寂伤滟滟,内心滞气重重。这滞气到底来自何方,自己将后何去何从,俊青的脸上清晰地显示着茫然与不知所措。姑且就这样静静的躺着,也是人间的一种享受,至少俊青是这样认为的。

蛆虫在夜间的鸣叫,也是对自身寂寥与内心滞气的一种释放吗?俊青这样思考着,我可否像它们一样,选择这种怒放的生命呢?不,我和它们不一样,我要选择静默,静默是洗练内心的催化剂,它可以使一个柔弱的心灵渐渐变得强大,终久变得无坚不摧。

俊青翻了一个身,紧闭双目,很是享受这种释然,突然感觉有淅淅沥沥的什么东西洒在脸上,警觉,起身!恍然,哦!是在下雨,江南的雨说下就下。人在梦幻般的时候,那怕是微弱的力量,总会让人诚惶诚恐。

雨越下雨大,打在芭蕉树的枝叶上,显得格外响亮。俊青跑到自己平时练功的山洞中,心神惶恐淤积,长长舒了一口气,才觉得身心略感轻松。看着山洞外的大雨,听着雨打叶子的交响曲,顿时整个世界是那么的平静,一种安详柔美的惬意,间或静谧的空旷,盈实着整个青峰烟雨。

雨一波一波的冲涮着山涧野树枝头挂着的花蕾,花蕾像待阁出嫁的姑娘,红晕潋凝着羞涩,俏字娇美,任凭大雨沐洗正浓的青春。这时的蛆虫也不鸣叫了,也选择了静默,看来俊青用静默的方式来释放心寂,是对的。

站在远处的一位白髯老人看到这一幕,便了然洞悉俊青的心思,心念忖悟:“混荒托静气,怒花捻乾坤。”

“孩子啊!你过来。”白髯老人向俊青发了话语,这白髯老人便是当年的黑衣男子。俊青脚点青草,瞬间来到老人面前道:“怪老头,有何指教?”

老人怯怯地道:“孩子,你练功数载,我就是想不通,你的洪烈刀法功力怎不见长进呢?或许是你眉宇心间的滞气在作祟吧!不碍事,只要疏散掉你心间的滞气,洪烈刀法功力提升到九重,就可以封印乾坤,御化龙门了。”

俊青不解师父的话,迟疑的点了点头,总觉师父的话有点怪异。但一直问师父他的身世,师父总是沉默不答。老人看出了徒弟的心思,便道:“你可以独自出山了,去凤阳城打听到江南七尊的行踪后,你问二十年前竹屋的事,他们会告诉你的身世的。也许……但日后无论发生何事,不可告出我的姓名,如若说出,你定性命不保”。“竹屋……凤阳城……江南七尊?也许……也许什么?师父你快说啊!”至于什么姓名……性命的……俊青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心理喃喃这人老了真啰嗦,更何况我至今还不知您姓甚名谁哩。

倏地只见眼前一叶飘处,不见了师父的身影。“哎,师父二十年总是这样,是一个奇怪的老头,总把话说不全,洪烈刀法也像是留了一手的,让我一个脑袋的想着。”他一个人自言着。

下山吧!师父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再说他也二十年在这样一个自己即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待腻了,想到山的下面走走,也好疏散掉自己眉宇心间的滞气。

但见:葳蕤映红,山与轻雾齐浮。杂花生树,水与鸟音吐翠。窈窕绿意,唱江水于小涧之中。春态暖人,摇风帆于抱碧水上。渔收江心,笑声谐音云一带。丽采山腰,下有柴门半掩菜。小鸡啄蜂,半片柳阴遮春风。雄鸡长鸣,一潭江水护花红。狗无吠而晨卧曦熠,花滴露则艳态百媚。男牧羊于山麓之中,女炊烟于爨肴之厨。儿唤牛声,绕柳和出鸟啼。池中新荷,蕊头蜻立弄娇。

好美的风景啊!师父为何这数年要一个人独活呢?这些问题他暂时想不通,也顾不得去想,只是一个劲儿的向前走着,脑海中突现:大屋闺中有女,新体玉貌初成,台前鉴中,照出婀娜妖娆。生出一副仙子体,怎堪一度染红尘。无所粉饰,花香雕出自然。无所装修,软柳细花失意。髻若垂瀑,行动时如新柳扶风。态如素玉,闲静时似兔卧草息。眉恰新月,颦怒微息似水。目正出神,顾盼幽炯似星。樱桃轻呷衔唇,鼻形鹦鹉微巧。

正是:几度朝代几度更,渡江潮水养佳人。

不禁身体打了一个哆嗦,恰寒露沁心的一滴微凉,把他眉宇心间的滞气顿时变作阵阵绞痛。

不知不觉中,俊青来到一个街井城市,城郭的外墙大门正中横着三个大字:“凤阳城”,书体很显然是师父教给他认识的当今皇帝铁画银钩般的“瘦金体”。心理喃喃道:“好漂亮的手笔,可惜了百姓的死活。铁画银钩……为什么不叫‘瘦铁体’或者‘瘦银体’呢?偏偏叫什么‘瘦金体’”。

“金……”,俊青嘴里不自觉的默默念着,不禁身体打了一个寒颤,目光很快挪到守城的卫士身上,便大步向着城门走去,生怕被这字体扎到一样。

且不说俊青进城是看到如何的光景,便说说当年那“将军”失了一家人之后的光阴。

那“将军”正是宋朝有名的言官秘书省正字曹辅的切身近士,为人正统,功夫相当了得,全府衙上下以“将军”之称敬之,名作李承泽,号完颜啸骋。当时曹辅看不惯宋徽宗赵佶频频出宫顽行,便上疏规谏,不料徽宗勃然大怒,命权臣王黼相机处理,曹辅被发配到郴州,不知死活。而王黼早知李承泽的底细,因爱其功夫人才,欲收纳其麾下共事,但李承泽不喜这奸佞的行径,始终不理,王黼无奈,又打听了李承泽的家系。

李承泽之妻刘氏,姊妹二人,皆生的仙美,老二随了李承泽,老大为徽宗收去,后亡,徽宗甚是爱之,特加四字谥号“明达懿文”。王黼对此事了然于胸,为了抹去徽宗心中的不快,也为李承泽不受收纳之恨,便将刘氏民间遗有一妹之事告于徽宗,徽宗喜出望外,遂即将人寻找,李承泽得此消息后,便带着即将临盆的妻子向南面寻活路而去,一路颠沛,一路追杀,好在“李将军”名号在外,重重劫难以功夫和声望权权化之。

后来王黼便派江南七尊全力绞杀,就有了竹屋亡妻的事情,这些种种不烦再绪,就说李承泽为亡妻守坟七日后,一天夜里,他正粗略地喝着闷酒,眼前突然出现一只白兔,雪白雪白地,他身不由己便跟着兔子的踪迹前行,走着走着,兔子倏然变作一记飞鹤,向着东北方向飞去。李承泽脑海灵的一现,感觉他应该顺着东北走一遭为好,也不知道何种缘故。于是再三告了夫人等的坟冢之后,简单的收拾好行囊,挎背七尺长剑,便去。

老树枯藤雪花曼,埋了鸟迹,添了兽印。过西北野埂,阡陌交织处,虎啸狼影。山色垂暮吹野雪,瑟瑟落叶,潇潇劲草。看千里烟瘴,重山黛眉中,白影孤魂。

正值寒冬腊月,北方骤冷,大雪漫道。李承泽身上的裘甲很显然有些单薄,加上瑟瑟北风,又逢夜色垂暮,正是饥寒交加时,幸好他功力深厚,用功强力前行着。在他感到身体不支时,喝几口粗酒,热热身体。光喝酒怎么能行,也要有充饥的食物,正在想时,远处突然惊现一只野雉,李承泽眼前一亮,本能的拿出随身的弓箭,弦响箭落处,野雉的红染却了一片雪迹。李承泽拾了起来,寻找一块避风的山崖处,准备安顿自己的食餐。

起柴架火,顿时身体暖和了起来,过了不到一个时辰,野雉肉味四处飘香,股股蹿入喉舌,李承泽简单的将自己裹饱之后,半口粗酒下肚,一滋孤独和思念悠悠然漫过心头,他张开四肢疏躺在雪地上,望着天上的星星,脑海中篇篇过着平素与夫人美好的光景,怎奈无可再生收回,倏地泪花铺满面颊,染白了半面黑发。他长长向南空望去,一颗颗流星簌簌陨落,好也似染白了半面长空。

篝火将息,冷空欲寒。李承泽眼前又出现那只白兔,向自己奔跳而来,兔子跨过他的身躯,向崖面奔去,崖面的积雪突然崩塌,现出一道石门,石门将开,一道白光将周围映射的如白昼一般,使李承泽一时睁不开双眼。

半晌,只见石门后是一个深不可测的石洞,李承泽便紧也跟着白兔而去。他顺着兔子行走的轨迹,一直向前走着。

洞内蜿蜒崎岖,洞顶岩柱欲滴,看洞内处处零星的蛛丝马迹,像是以前有人居住过。兔子跑到洞内的一泓池水旁,便消失不见了,李承泽将是咳嗽了一声,四周洞壁上的火把柱突然齐涮涮的亮了起来,映入眼帘的似古墓仙洞,那泓池水碧蓝幽深,池面平如铜镜,李承泽走到池边附身看去,倒映在池中的自己头发什么时候已经花白,他不甚察觉,心中不觉有种莫名的感伤。

抬头放眼望去,在古墓仙洞正中央的墙壁上书着一首诗句,远远地很是看不清晰,诗句旁边是一树冰梅,开的正盛,宛若一位玉洁少女翩翩起舞。李承泽一记轻燕脚功,飞到诗句旁边,冰梅丝香汩汩沁入心脾,犹如百年老醇,回味无穷。那壁上正书着:

静台混元舒璇玑,九重洪烈演庚启。

艮东星朔耀北辰,御化帝胄更气息。

“好有寓意的诗句!这是哪位前辈留下的珠玑?”李承泽独自喃喃道。

冰梅树突然放出一道七彩霞光,把整个古墓仙洞照的通亮,顺着光线静眼看去,怎的自己的夫人刘氏居于树内,双目含着泪玑,向他伸展着双手。李承泽猛的赶了过去,双手迎合,殊不知一切空然耳。

这时,冰梅树中的刘氏吟唱道:“与君别离时去,整日冰梅泪,思念平素影,还魂化蝶飞。冰梅没有泪,香蕊凝思岁月催。妾身随风去,花骨满庭相思堆。芭蕉梧桐夜夜雨,栏杆倚楼冷月频添相思蕊。芭蕉梧桐夜夜雨,子规远去梦回牵绕还魂泪。春去春来又一春,来世有缘再续断桥话柳絮。”

刘氏吟罢唱了,留了言语道:“夫君莫悲,天佑孩儿已成年少,勿要挂念,只身护好自己;静台鉴,璇玑阁,方长涨助精神。”言讫,便作消失。李承泽急也去拉,空空无物,便见墙壁诗句下面的石矶上亮出一道金光,倒是吓了一身冷汗。

有诗为证:跻身宦海展宏志,谁料权势绊余生。

一捻青灯悲白发,封剑修甲助龙门。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