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千年寺规，本不让女眷留宿。
就连那必将成为佛门新一代顶梁柱的金刚山佛子，也只是栖身于山腰客舍而已。
但姑且不论当朝四公主是何等身份。
人家不惜公然违背监国皇姊的意愿，亲自上山来作少林的救命符，总不成把人拒诸门外吧？
僧众们早已布置妥当，齐迎公主移驾龙树院。
程真好奇心起，跟在一众吃瓜群众身后拥到大雄宝殿。
只见平时绝少在人前同时露面的高层们列在佛前，早已久候多时。
少林十院共有十位首座，加上方丈，再减去早前获罪被除名的罗汉堂首座，恰巧是十指之数。
这十人乃当今佛门最强的高手，哪怕近年少林衰落，另三寺兴起此消彼长之下，三大寺中仍无一家能搬出两掌之数的五品修士。
只是既无三品或以上神僧坐镇，少林也再难以四寺魁首自居而已。
然而向以崇佛闻名的四公主亲登少林，以身作庇护，等若认可了少林相对于三大寺的超然地位。
而且只要是有些许见识之人也能想得到，少林名下地产分散各州。
大抵是没可能效仿产业集中的金刚寺，于短时间内筹集得大量钱粮的。
而四公主单算个人私产，就恐怕已能与少林名下所有资产并驾齐驱。
谁见过人拜佛，不放下香油钱的？
程真约莫能想象到方丈沉静面孔背后，埋藏着多么灿烂的一张笑脸。
但代价，是甚么？
四公主可不是程真前世所知，那种会把自己卖入寺里，然后再逼臣下花尽国库钱财将自己赎出来的废物皇帝。
公主们对三教的好感和厌恶，类似于现代人对球队的好恶。
不会有人真为了支持喜爱的球会而倾家荡产吧？
程真相信，方丈为着请来这尊女菩萨坐镇山门，作出了某种甚至不便公开的沉重承诺。
这便明确解释了方丈此际的表情，为何与戒律院首座般明显不知情的有着微妙不同。
“四公主驾临，少林上下均感荣幸。”
“还请将敝寺当成自家就是，想要何事何物，少林八百弟子谨遵令旨。”
这番话考虑到少林方丈的身份，其实说得相当低了。
有求于人嘛，程真很是理解。
翠玉轿前陪侍的太监却哼了一声，冷眉冷语道：
“公主日常起居，自有咱家侍候，用不着寺中这群粗鲁和尚瞎忙活。”
“公主为何而来，方丈心里清楚。此事若成，日后少林自当领受天恩，前路不可限量。”
“可要是发现方丈当初许诺，不过权宜之计，那么公主自有应对满口大话之人的法子。”
此言一出，半数少林僧人不论身份高低，脸上皆现愠怒之色。
方丈平静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既已许诺让公主亲眼目睹当日如来降世，佛光普照的光景，本座不会食言。”
程真暗暗赞许方丈的回应。
受人恩果，最怕是被恩人看轻，从此哪怕保住了少林，也将一步步沦为四公主的附庸。
这些全是老奸巨猾的方丈，在公主来前就可以预计到的。
若只是如此，却也罢了。
真正的难处，在于身居高位多年，一朝受人侮辱，仍能保持不卑不亢的态度响应。
果然，方丈这位置太耗心力，不是自己坐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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