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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夜晚,格外地黑,路灯忽明忽暗,几只飞蛾围着它胡乱飞着。

街角的小巷里,一个男人正在挨揍。

“坏老子好事,弄死你。”一个肥胖的男人靠着墙,手里晃着半个碎掉的酒瓶,冷冷说道。“诶诶,用点力,没吃饭呢?那妞跑了你们很乐意?。”

几个混混破口大骂,狠狠踢着地上蜷缩着的男人。男人蜷缩着身体,一声不吭。

过了会,胖男人见他没了动静,便叫手下停了手。

他揪起男人的头发,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威胁道:“别让老子再碰见你,不然叫你陪老子玩,走。”

那群人骂骂咧咧,消失在黑暗中。

男人平躺在地,路灯昏暗,但能看见他头顶流下的血红了半张脸,他缓缓起身,靠着墙倚坐,双手微微打颤,艰难点了支烟。

“出来吧,他们走了。”男人被踢到了喉咙,声音有些沙哑,对着巷子深处说道。

不一会,漆黑的巷子里走出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她手里攥着一根木棍,眼睛微红,看样子哭过,身上的校服很脏,但还好完整。

“大叔,谢谢。”女孩带着哭腔说,路灯下再次流出两行晶莹的眼泪。

男人看着空旷的街道,吐出一口浓烟,说:“我很老吗?下次,就别一个人去酒吧了。”见女孩没回答,他看了一眼女孩,随机又移开了视线。“以后还是别去酒吧了,快回家吧。”

女孩扔掉木棍,踉踉跄跄来到男人身前,在书包里翻找,男人看着她,默不作声。

本该洁白的书包沾满灰尘,侧面被撕烂一个大口,露出几本书角,女孩的短发有些凌乱,脸色还在因惊吓而发白。紧接着,她从书包里翻出几张创可贴,男人看了一眼创可贴,又看了一眼女孩,竟不禁笑了,鲜血流进他的嘴里,洁白的牙齿染上猩红,看着瘆人。

女孩苍白的脸颊尴尬而微微发红,她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元的现金。

“喏,那些小伤口可以......用这个贴,大的.......要不我带你去医院吧。”女孩有些窘迫,手指摩挲着那张五十元现金。

男人摇了摇头,一边掏出手机,一边说:“五十元能干什么?买点酒精和止疼药而已,还是自己留着买糖吃吧,你爸的电话多少?”

“啊?什么?不是,大叔,我还是陪你去......”女孩正说着,被男人打断。

“我才二十三,别叫大叔!电话,你爸爸的。”

“要不.......”

“电话。”男人语气渐渐有些强硬。

“好吧,135********。”

手指上的鲜血在屏幕上散开,有些断触,男人用衣服擦了擦,他一边拨着电话号码一边问:“你一个在上学的学生,这个点来酒吧干嘛?”

“同学让来的,但我因为有事来晚了,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走了,刚出来时,就被那些坏蛋拉住。”说着说着,她眼泪又流了下来。

女孩长相清秀,眉宇干净,一双杏仁眼格外引人注目,但此刻那双杏仁眼因哭而微微发红,女孩低头间,男人看见她的脖颈处,有两颗红色的痣。

又是一口浓烟。“运气差了点,但又不算太差。”

女孩在他身旁乖乖坐了下来,整理自己的衣服和书包,不一会,电话那头便出现一个焦急的声音,男人简短报出地址后,便将电话挂断。

他头靠着墙,向路灯吐出最后一口浓烟,灯光变得模糊不清,他弹掉带血的烟头,烟头带着火星跳进路灯照不到的黑暗中,瞬间熄灭。

他叹了口气,说:“在这等着你爸。”接着他扶着墙,艰难地站起身。鲜血顺着他的手臂一滴一滴往地上掉,女孩呆呆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男人一瘸一拐,走出巷子。他走着走着,感觉有人拽着他,他回过头,发现女孩低着头,用攥着创可贴的手死死拉着他的衣角。

“大叔,真的谢谢。”女孩说着说着,谢谢两个字又起了哭腔。

男人目光渐渐柔和,轻轻从女孩手里拿过一张被捏变形的创可贴,不紧不慢地贴在脸上的一处伤口上。

“行了吧?在这乖乖等你爸爸来接你,以后,好好念书,别再去酒吧,这次就当是个教训。”男人说完,对女孩笑了笑,没等女孩回答,便转身离开。女孩站在那,微红的双眼呆呆看着他,看着男人的身影越走越远,慢慢融入黑暗中。不一会,黑暗的街道上一辆白色小轿车急速驶来,一个中年男人焦急下车,女孩直接扑向父亲怀里,嚎啕大哭,父亲死死抱住女儿,像生离死别后的重逢。仔细检查和询问后,便带着女儿离开了。

街道转角处,黑暗中闪烁着火星,男人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又点了支烟,注视着女孩。见父亲把她接走后,方才离开。

男人名叫乔山,是附近一家中餐馆的一名厨师,二十多岁的年纪,与很多人一样,过着平淡孤独的生活,父母在其五岁时发生车祸,汽车爆炸,双亲瞬间被大火吞没,之后一直在孤儿院长大,后去餐馆打工谋生,因和厨师关系好,学到一些手艺,十九岁便进入社会,一直至今。

今天月底,店里发了工资,四千来块,并不高,但够他用了,去酒吧泡了一番,直到深夜,乔山酒量并不差,自从离开孤儿院后,他便染上了喝酒的习惯。

从酒吧后门离开时,他已有些醉意,朦胧中,看见一个女孩正被几个男的抓住,正准备将她塞进旁边的面包车,乔山听见女孩撕心裂肺地呼喊着,随后变为呜呜声。乔山看了一会,扇了自己一巴掌,头有些发疼。但黑暗中那群人发现了他,酒瓶摔碎的声音传来,“滚远点昂,别他妈多管闲事!”乔山撇了撇嘴,他也没想管这破事,扶着墙打算走,扶着扶着,他摸到一根钢管,犹豫片刻。酒意上头,他提着钢管转了身,趁着巷子昏暗,悄悄靠近了那群人。

乔山头疼得厉害,一摸,鲜血糊了一手,家在四楼,现在爬上去可不是易事。

“自作自受,真他妈多管闲事。”他一边骂着一边便扶着把手慢慢爬楼梯。

到家门口时,乔山已是满头大汗,疼痛布满全身,汗水浸入伤口,疼得他表情扭曲。推开家门,便脱完衣服,径直走进厕所。他忍着疼痛,冲去了身上的血迹,血水将地板染红,最后汇聚成一条线,被渗水孔吞没。对着镜子细细检查,一身的淤青,头顶破了一道口子,不是很大,已不怎么流血,手臂和小腿也有,但手臂伤口似乎很深,有些狰狞,往外冒着血。看完,他便瘫倒在地,从镜子下的柜子里拿出酒精和纱布。

伤口上倒酒精需要一定的勇气,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伤口,乔山鼓足了勇气,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倒在了小腿上,一瞬间,他死死抱着小腿,咬牙低着头,身体发抖。

疼痛缓过之后,缠上纱布。头顶也是,酒精的刺激加上原本的头疼,他几乎快痛昏过去,身体又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最后手臂上,他想了想,去取出了针线盒。

今晚的月亮很亮,也很圆,月光洁白,透过厕所的窗户,照在乔山身上。他已没了力气,头又疼又昏,瘫坐在地板上,手臂上那道伤口,被他用针线强行缝了起来,缠了厚厚的纱布。乔山眼眸低垂,头一阵阵地疼,仿佛快炸裂一般,他呆呆地看着那轮月亮,沉醉于细腻的月光,一瞬间,一股强烈的睡意袭来,他头一歪,昏睡过去。

一片黑暗。

深邃的黑暗中,有零零碎碎的光亮在跳动,乔山不知身处何处,从漆黑的地面上爬起,本能地朝着那些光亮靠近。脚很沉重,像灌了铅似的,走到一处光亮,才发现那只是一个微弱的光点,轻轻靠近,它便消失了,像一个害羞的精灵。乔山就这样,一处接着一处,靠近那些光亮。但他发现,光点消失后,又会重新出现,接着会往同一个方向靠近,慢慢汇聚成一个光团,当那光团融入最后一个光点之后,它瞬间发亮,射出刺眼的白光,周围的黑暗被驱散。

乔山眯着眼,努力向着那团光靠近,双脚却越发沉重,每走一步,他的脚便更吃力一分,似乎有无形的力量在阻挡他,不让他靠近,最后,他不得不跪在地上,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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