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气盲盒开得不错,一大早就阳光明媚滴。

陈启正对洗手间的镜子刷牙。

门没关,米童先是探出半个脑袋,瞧了瞧又缩了回去,一会再次探出头来。

陈启吐出口里的泡沫,对着镜子里的米童喊到:“大清早的,一副便秘表情,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哦……启哥,昨晚上史大奈又一个人偷偷溜出去了,天亮才回来的,是这周第四回了。”

听他话里的意思,史大奈鬼鬼祟祟地,肯定没干好事。

米童就跟三国杀里的奸臣似的,每天都会打几次史大奈的小报告。

他对史大奈的敌意非常明显,这就像一个粉丝团容不下两个后援会会长。

史大奈是后来的,要比米童晚一些,可米童总觉得这个姓史的似乎更能讨得他家老板欢心。

有几次出差的大活上门维修,老板都只带了这个新来的出去,可让米童嫉妒坏了。

这个一头脏辫的非主流,别看他平时话少,可句句话都给自己埋着雷,挖着坑。

同样拍马屁,相比自己赤裸裸得生硬拍法,史大奈却总能拍得润物细无声。

比如昨晚,同时见到老板受伤,米童担心得不行,第一时间就想到送医院。

而人家史大奈就非常镇定,坚持称陈启应该没大碍,天下没啥东西能伤到他。

听听,这话让他说得。

米童是今天早晨才咂摸过味来,这局他又输了。

输在语气上对老板的能力没有充分信任。

小小情敌,决斗而已,怎么可能会伤到他伟大滴,无所不能滴,大老板呢!

昨天的对话老板虽然没听到,但谁又能担保他的万年好基友——那个死胖子不会递小话嚼舌根呢?

想到这他肠子都悔青了,立马赶早过来给今天的小报告程序签个到。

陈启没好气地反问:“这么好奇,怎么不再跟过去看看嘞?”

米童自从上次晚上跟踪人家,跟到了墓地里去,他就再也不敢晚上跟着史大奈了。

“启哥,我真觉得那个姓史的有问题,半年了我从没见过他订饭,每次点外卖时我都好心地想帮他也叫一份,可他从来都是拒绝滴。”

“瞎说,你的饭都是你姐每天往这送,你一年到头点几次外卖?”

米童是家里的老幺,受宠的很,他一个人打工,家里七个姐姐轮流伺候。

还都是开着豪车往返滴。

陈启真搞不懂,这位大少爷非要赖在他这干吗?

是把这当成庙了吗?把打工当修行?

米童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继续进谗言:“哦……是,我是带饭时候多,可他确实不订饭啊,也从不带饭盒,哪有人不吃饭的?”

陈启挑了挑眉头:“也许人家就是晚上溜出去吃烧烤的,不想带着你而已。”

“去坟地里吃烧烤?昨晚上又下大雨,哪家烧烤店还开?”

“警察局。”一个不一样的声音响起。

“警察局那片开烧烤店了吗?”米童疑惑地问,忽然间惊觉到上句话是在他背后发声地。

他猛一回头,看见史大奈一脸淡漠的表情杵在那,也不知道自己与老板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

“你这人怎么在背后偷听别人讲话啊。”米童一开口就又给史大奈安个新罪名。

陈启不客气地提醒:“还用得着偷听,洗手间的门又没关,你自己的身体还在外边呢。”

“呃……”

陈启的眼神跳过囧成麻花脸的米童,径直问史大奈:“警察局来人了,是吗?”

史大奈点点头:“两个。”

“带进来吧。”

陈启看了眼手表,八点十分。

这么早,看来光头是被审了一夜啊。

案子没移交给监察司,可能跟邪祟无关。

他用毛巾擦掉嘴边沾上的泡沫,走出洗手间。

经过时,顺手揽过米童的肩膀,勒着他往前,边走边说:“既然你大清早的闲得蛋疼,不如去警察局对面的早点铺给我买五份早餐回来,顺便跟你二姐夫打听打听,最近发生的皮箱藏尸案是哪个警员负责的?什么背景?”

历史原因,破烂街所在的位置很特殊,出了街,右转三个路口就是警察局。

不是分局,不是派出所,而是市局。

米童的二姐夫是警察局的副局长。

米童小鸡啄米一样,听一句点一下头。

他再次有了受到重用的感觉,得令后屁颠屁颠地走了,步伐扭得跟抽了虾线一样。

狄炎还是第一次见到过道里堆满废弃轮胎的修理铺,走人都费劲,让客户怎么进门?

莫非是老板嫌弃自己的生意太好?

他不明白这些轮胎明明可以很节省空间地罗到一起,为何要胡乱丢在地上?

难道是什么独特、新颖、时尚、后现代的设计理念?

他跟着陈龙威,陈龙威跟着史大奈,他们三个蹦蹦跳跳,左绕右避,好不容易才能进到最里面。

这间铺子算是比较大的,纵深也很长。

过了轮胎阵,终于可以看见一块还算规整的空间,那里放了一张墨绿色的麻将桌和四把漆铜椅子。

桌子上的麻将子乱糟糟地摊着,旁边椅子摆得也是七扭八斜,看来昨晚这里很热闹。

有人在最后一把胡了清一色,这个人应该整晚都在赢牌,大杀三家,他桌面上的筹码罗得最高。

目光再往里,左边是并排的两个独立房间,门都关着。

两个房间的对面,错开门口的位置各支了一张行军床。

床上的毯子都还没叠起,显然上面睡的人刚起不久。

狄炎判断,睡在最里面行军床的人是个高手。

软塌塌的行军床,只有平均受力后才会出现那种仿佛硬板床一样的平整效果。

身体要像石板一样,每一丝肌肉都要均匀发力,这至少要有几十年功底。

他还判断出,昨晚这间铺子里至少睡了四个人,第一间房里睡的是女人。

因为就这个房间把面向过道的玻璃窗糊了起来。

是用一家商场的活动海报糊的。

狄炎留意到海报的日期,距离那次促销活动刚过去没几天,也就是说窗子是新糊的。

睡里面的女人应该是新住进来的,她很可能抢了现在睡在过道行军床上的两个男人的房间。

职业习惯,一走一过,狄炎已经得出了如此多推断。

这时,第一个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出来的确实是女人。

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印有小熊图案粉红色分体睡衣的女孩子,十五六岁的样子,迷迷瞪瞪得还没睡醒,跌跌撞撞差点撞进史大奈怀里,被他一把扶正。

“小心。”

何翘翘仰脸看看这堵墙,叫了句:“**哥,我饿了。”

“去刷牙。”

“哦。”

小姑娘经过狄炎时突然顿住了,又往回退了一步,正好与他面对面。

她呆了两秒,随后大呼着尖叫起来。

“啊……是你……你,你怎么会来这啊?啊……我太激动了,你是为了我才来的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

陈龙威想,狄老大不愧为明星警探,辨识度这么高吗?大众皆知的程度吗?

狄炎在想,自己有好几个身份,到底是哪个被人认出来了?

史大奈想,该提醒陈启给他妹配副眼镜了。

最里面房间的门呼啦一声打开,传出一个男人的吼声。

“第几次了?你要是再妄想随随便便偶遇男团,我明儿就让姑姑带你去看脑子。”

何翘翘回头瞪一眼那间屋子,心里犹有不甘,头再转过来时眼神可怜巴巴地跟狄炎确认。

“你真不是cheers的一民吗?”

狄炎的脸难得抽抽一回,缓过来后堆起温和的假笑以掩饰心里的卧槽。

“你说的那个男团,最大的成员不过19岁,在下今年30整。”

小姑娘不无失望地评价:“呃,那就不是在下了,是在上,不过老人家,你长得可真幼稚。”

狄炎的脸又一次抽抽。

屋里男高音再起:“怎么说话呢?死丫头你的礼貌跟昨晚的奥利给一起冲厕所了吗?信不信我等会把你攒的那些明星卡片一起冲下去。”

不熟悉他们家庭氛围的外人——陈龙威和狄炎,第一次听到这么温情的对白。

瞠目结舌,一时间很难分得清,这俩人谁比谁更没礼貌些。

但很显然,这招对何翘翘有点管用,她立马改变了口风。

一秒后,她对自己造成的创伤进行了补救:“好吧,你其实长得很年轻,这句总是你爱听的吧?”

说完,她悻悻然走了,真的去洗手间冲奥利给了。

一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陈大板,很有礼数得没有走出房门迎接。

他现在很忙。

忙着上窜下跳、连滚带爬,满屋子追打一只土拨鼠。

他不过是出门刷个牙的功夫,回来发现自己的床、柜子全没了。

被吞了。

狄炎他们进来时,在空空如也的屋子里,看到的就是这副动图。

史大奈见怪不怪,对他们点点头示意下就离开了。

狄炎和陈龙威两人呆立在门口面面相觑,最后陈龙威先开口。

“打扰了,我们是警察局的,请问你是陈启吗?”

陈启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回头瞅了瞅这俩人:“你们为皮箱藏尸案来的?谁是主审啊?”

陈龙威的目光不自觉地看看狄炎。

狄炎其实没有参与昨晚的审讯,事实上他刚到达东海市不到两个小时。

陈龙威才是是昨晚审讯的负责人,现在变成了狄炎的助手。

凌晨三点,陈龙威从同事那拿到尸体的人像比对结果时,就意识到这事儿有点大啊。

经过层层汇报,维州州政府领导们紧急开会,最后把明星神探狄炎连夜派来了东海。

狄炎在来东海的车上,已经把陈龙威传给他的卷宗看了个大概。

从网约车司机的表述中,他认为先发现尸体的乘客举止虽然怪异,但基本可以排除嫌隙。

他若是凶手,脑子抽抽了才会主动点自己。

他一到东海,先是去看了眼尸体,然后便让陈龙威带着自己会会这个被排除在嫌疑之外的人。

他认为,这个乘客虽然不太可能是凶手,但至少还有三个疑点没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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