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叫……我看看啊……”寸头眼镜的店员眯着眼睛凑到袋子前,不好意思地笑笑,“李淳欢是吧?”

“嗯。”黑发马尾辫的校服少女点了点头。她伸手接过鼓胀的袋子,无意间撇到了对方手腕上的淡色伤痕。

“啊,不小心划的。”店员随口回答道。

她低下头没说什么,转身走出了奶茶店。

此时深秋,假期的林荫道上鲜少有和她一样身着校服的学生。稀稀落落的行人步履匆忙,她随手接过递来的一张宣传单,凝睛看去,只见上面一排红色的大字格外显眼。

“景阳市第一惊险鬼屋开张!”

她面色平淡,缓步路过垃圾桶的时候,将传单与袋里的粉色信封一起塞进了溢出恶臭的垃圾桶,朝着远方的楼房继续走去。

“滴——”

几步外的十字路口飞来一声刺耳长鸣。李淳欢皱眉捂住耳朵,抬步刚想快点离开,随之爆裂开来的巨响却将她震在原地。

那是……

此起彼伏的尖叫将静谧的深秋拖入糜烂的血色,也打断了她所有的思绪。透过渐趋渐进的人群,她只能遥遥地看到一具血肉模糊的身体贴在地上,而肇事车辆已不知所踪。

“他是不是疯子啊……”讨论声在她耳边响起,李淳欢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越走越近。旁边的女生正心有余悸地小声说着,“我看到他刚刚从医院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迎面就……”

“不知道……最近奇怪的事情太多了,我们还是早点走吧。”

李淳欢没有离开,她等了一会,看见医院门口匆忙奔出几个保安,粗暴地挥开围观人群,迅速而利落地收拾了现场。

她远远地站在对面望着这一场闹剧,随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还是先回家吧。”她对自己说。

最近的景阳市实在不太平。她无形间加快了步子,早早地来到家门口。

拉开房门,迎面而来的不是饭香而是尖利的责备。

“要你去接你弟弟,你耳朵聋了吗听不见!”

李淳欢沉默地接下恶言,瞥了眼瘫在沙发上的女人,低声开口:“哪家医院?刚才……”

“你还有什么用?我说的话你哪次记住了?……”

见女人又要发作,她深吸一口气,立即头也不回地关上房门回到阴暗寒冷的楼梯间。

窄小的窗户框出流散的夕阳,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眉眼疲惫久积不散。

……

她回到了那个路口。

上次他来的是这里,或许这次还躲在这吧。

李淳欢努力压下脑海里的血腥景象,走进了人来人往的医院。

宽敞的大厅白墙白砖却并不干净。随地的细小垃圾与未干的痰痕,嘈杂的人群与不耐的医师。她不知道医院怎突然变得这样热闹,七绕八让上了楼梯,好不容易找到医生,却被告知她要找的人根本没来。

“……”她暗下双眼,依旧是沉默地走到了医院后方的小花园。作为家中女孩,她很少因得病而来医院,却对这座小花园无比熟悉。在记忆里,李淳欢就是这样在小花园里等待,直到深夜过后唯一被珍视的弟弟回家。

今日也一样。

她在破败花丛间落灰的小亭子里坐下,百无聊赖地等着夜幕降临。

耳边是秋风振落叶的簌簌,她忽然想起明天要交英语作业,而自己还一笔未动。于是肩膀又加了一层负担,压着她像石头一样坐到了晚上十一点。

终于,所有的争吵,哭泣,无能狂怒,都在连绵成荫的夜色里消散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准备走出小亭子时,忽然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急促,慌乱,踉踉跄跄。

心中一紧,李淳欢赶紧蹲下,透过模模糊糊的空气,她看到两个紧挨在一起的人影趟过枯黄的草丛,激起一片不满的喀嚓声。

这可不兴看。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走到远离他们的角落里,然后顺着墙壁一路冲到尽头的走廊。

停下步子的一瞬,她才忽然发觉自己从未来过这里。

十步开外的天花板吊着一盏黄灯泡,摇摇晃晃的暖光映照在开着一条缝的钢门上,如同奇幻故事的开场。空气里有隐隐约约的花香,她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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