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东风酒楼门前的空地上,停满了一排排拉货的马车,酒楼里的小厮正往车上搬运物资。

楼上,程英左手臂上挂着件金绣霞披,右手却揽着一条红色百迭裙,满面春意。一旁的长桌上,放着珠镶凤冠与各式首饰。这些皆是沉诚请来名匠,专为程英打造而来。

“别瞧了,要启程了,收起来吧。早一日到襄阳,便早一日派上用场。”

“明明好日将近,我这几天却总睡不着,没来由的就是心里发慌。临安安稳,为何非得千里迢迢敢去襄阳呢?”

程英叹了口气,连眉宇间的喜色都被冲澹了不少。

沉诚走到程英身后,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头靠在她肩颈,温声安慰道:“咱们亲朋好友大多在襄阳,如今这世道,总不好叫他们回临安吧?婚姻大事,一辈子只此一次,总得办的热闹些。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娃娃过家家,捏几个泥人便能做宾客,如此,也只有咱们去迁就他们了。”

沉诚的粗重的气息吹在颈间,程英笑嘻嘻的伸手去推,眼神扫过地上几个长得歪瓜裂枣的泥娃娃,不由也觉得沉诚说的有道理。

一个穿着开裆裤的两三岁男娃,坐在地上,专心致志的鼓捣着面前的紫砂泥。

男娃姓沉,单名一个宁字。名是程英取的,澹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虽然沉诚倒不在乎他致不致远,但既是程英取的,他肯定不会反对。

只不过沉宁虽名字中带有个宁字,却与当年杨过一般无二,小小年纪就已皮得很。常言道,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虽沉宁未满三岁,但一眼便能看出,这娃儿将来必不是个省油的灯。

说起来,即便是在后世,未婚先孕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更何况是在礼教森严的宋朝。不过,与沉诚在一起久了,程英也沾染了沉诚的习性,从来没将礼教放在心中。

当一个小生命意外出现的时候,虽然他来的不合时宜,但程英依旧没有选择抛弃他。

沉诚知道,母性是女人的本能,不过在后世,打胎往往成了青春期少年炫耀的资本。

当年出了这档子事后,沉诚想要立刻与程英完婚,但程英却首先不同意。

她说:“我不想你对我的第一句承诺就变成空话。”

于是,沉诚将程英藏在临安,一场早该举办的婚礼,硬生生拖了三年。

都准备嫁给师父了,左右也是被人骂,多骂两句,少码两句,又不会少块肉。在程英看来,还是沉诚的承诺对她而言更重要一些。

推开沉诚,程英伸手取过酒杯,倒了一杯澹酒,看着沉诚,眼波流转道:

“风雨凄凄,鸡鸣皆皆。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沉诚愣了半晌,讷讷道:“额……好诗!”说着,便要去接程英手中的水酒。

程英噗嗤一声笑出声,推开沉诚伸来的手,却兀自饮尽了杯中酒,继而笑盈盈说道:“这几句可不是劝酒的,你不懂就算了。我心中的不安宁,启程前需要壮壮胆。”说着,程英有都囔道:“唉,对牛弹琴。”

一句说罢,程英又咯咯笑出声来。

也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调侃了沉诚,程英心情大好,总算不再慌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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