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含章的话语仿佛触动了紫云君逆鳞,叠室内气氛瞬间冰冻,三人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这种威压崔含章只在武夫子和大长老身上感受过。

“江湖传言果然不可信,眼前的紫云君分明是天榜宗师,哪里是地榜高手能比拟的?”柏言秋心理嘀咕道,他已经做好了双方翻脸动手的准备,身后的小五已经伸手入怀摸到了柳叶刀。

崔含章首当其冲额头微微渗汗,坐下的蒲团连带人都被逼的往后退去,只是当三人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威压瞬间消失,一切恢复如常,紫云君若无旁人的洗茶泡茶,一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神情。

“有人利用鬼市转移注意力,牵扯太院学子命案的人已经伏诛,本君不想再提。”紫云君风轻云淡,似乎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既然紫云君不愿重提旧事,那咱们就聊点新鲜的,镔铁的买卖可不是随意能做的,不知紫云君可有崔某和两位堂官共同签字画押的文牒?”崔含章将焦点引向铁器铺子,此行他们的目的也是查访鬼市内铁器流通情况。

紫云君风轻云淡的说道:“崔司马何苦为难本君呢?农桑耕犁、车马轮毂、庖厨炊具等等哪一样不需要用到铁器?况且鬼市三坊是各族自发聚集而成,错综复杂,便是本君也管不到所有事。”

“崔司马有空在本君这里磨牙,还不如回去小莲庄看看,麻烦到家了。”

柏言秋一直旁听两人对话,此时忍不住插话道:“如今太康城敢找小莲庄麻烦的怕是没几位了,本侯掰着手指头数数啊,难不成鬼市的手伸进皇宫大内了?”

“侯爷说笑了,鬼市三坊在各位大人眼里就是臭水沟里讨生活的贱民而已,没事就会被教训收拾一番,哪里还敢伸爪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紫云君向灵武侯请了一杯茶,笑意盈盈的说道。

“紫云君太谦虚了,太康城恐怕除了圣上,还真没谁敢把鬼市三坊不当回事,本侯和崔含章不就被请来喝茶了麽?”柏言秋说的都是心里话,但他嘴碎结果把天给聊死了。

他自少年时期就对鬼市三坊充满好奇。当年他也曾向叔父发问,朝廷何不铲除鬼市三坊?席间柏巨阙未发一言,宴席散后也正面回答,而是次日一杆子把他支到太康府衙,说是跟着府尹大人坐堂审了案子,半月有余柏巨阙才与侄子在书房中详聊一番。

“说说看在太康府衙有何收获?”

“没啥收获,太康府尹就是吃白饭的,蠢货一个人。”柏言秋少年心性言语无忌,一句话让其叔父把刚喝的茶喷了出来。

须知当年的太康府尹是灵武侯柏巨阙从新科进士中挑选用心栽培的,结果被自家侄子骂作蠢货,岂不是连他的脸也一起打了?灵武侯柏巨阙素知他的秉性,收拾好书桌案头耐着性子与侄子聊天,让他说说为有何见解?

“我朝律法苛严,但太重证据,程序正义是根本,太康府尹审案子更是按部就班,很多作奸犯科之人往往利用规则漏洞逃脱惩罚,他竟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很多无辜之人却被诬陷反告。”柏言秋那会说的口沫横飞,义愤填膺的架势像是要动手打人。

灵武侯柏巨阙未置可否,反而听的频频点头,还不时帮他递过去一杯茶润润嗓子,看他一通撒气后问道:“说完了?”

“说完了!”柏言秋咕嘟咕嘟喝完一壶凉茶,用衣袖一抹嘴说道。

“明天让秋伯带你去城里转转,西市东市鬼市都走走,看看那些个作奸犯科之人下场究竟如何?”柏巨阙对着门外的老管家吩咐一声,随后便把他打发出去了。

当柏言秋跟着管家每日在城里闲逛,在鬼市三坊看到那些当初在府衙里逃脱惩罚的罪犯,下场一个比一个凄惨,拔舌斩足者比比皆是,更甚者还有千刀万剐,那会给他青涩的心灵震撼颇大,不由得问道:“秋伯,这是何故?这帮罪犯死有余辜,官府既然都没定罪,谁敢滥用私刑?”

秋伯是侯府老人,前后跟随二代灵武侯,侯府的兴衰便是他的全部,此时看着年轻气盛的世子,一脸慈祥的说道:“世间事不是非黑即白,还应当有一条灰色地带,供黑白两道游走。有些事官面上不好做,不代表民间不能做。”

“请少爷牢记一件事,光明之下,阴影共存。”随着年纪渐长,柏言秋对当年秋伯的话理解的愈发透彻,凡事无绝对,存在即为合理。

紫云君说的也是实话,如果鬼市三坊大小事务他都要管的话,那也不用修炼了,鸡毛蒜皮腌臜污秽的事都来纠缠,此生也就无望晋升天榜宗师,更何况紫云君本就志不在此,他一生梦想便是登顶武道巅峰,见识一片新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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