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一女子唤她:“关家小姐,该你了。”

梧桐这才发现一觞停在她座前的池边打着漩。

“听闻关家女走商于西域漠北”,杨闻丰笑着对众人说道,“不如给众人来上一曲胡女小调。”

胡谈墨击掌大赞:“妙!我府中也有西域胡姬,可惜只得软骨入媚之舞,却从未听过胡地之吟。”

众人听言,皆看向梧桐。

杨苑持杯,以袖掩口,只用双眼盯着梧桐。杨芙思浅,嘴边早已挂上幸灾乐祸的笑,就等着看梧桐出丑。

司马胥打开折扇,扇了扇,轻佻地说道:“行商胡地,就得唱胡曲?那开粮行的,唱什么?数米歌?我记得杨家先祖也是商贾吧。胡家不是一向自夸‘其祖耕读,韧而所成’吗?那怎么不吟唱一曲粜米歌?”

司马恺噗嗤一声笑出来,手锤高几,学着农人般吟唱起来:“粜米,粜米,换布……换铢……”

司马皇族之人,饶是自负沉稳,也笑不可遏。十二行之人有所顾忌,不敢出声,皆埋头掩饰。

胡谈墨怒起,砸杯大吼:“司马恺,你欺人太甚!”

杨闻丰阴沉着脸和胡谈墨站在一起,杨苑杨芙也满脸怒容。

杨芙更是尖声呵斥:“你算什么东西!!”

杨苑本想阻止,却已来不及,见杨芙已然骂语出口,只在心底暗骂“蠢货”,此时也无可奈何,到底须以家族颜面为重。

司马胥掀桌跳起,大骂:“你们又是什么东西!”

长公主见宴会竟出这样的事,一时也被杨胡两族的猖狂所震怒。她沉下脸,厉声呵止:“放肆!我司马皇族岂容臣下庶女辱骂!”

曲池一边的司马皇族皆已起身,怒视杨胡两家之人。士可杀不可辱,东海王再不济也是皇族,乃先帝亲封的锡土之王。杨氏今日可辱东海王,那明日便会是诸王。这杨家的心太大了,一个庶女都不把皇室放在眼里。可想而知,杨氏太皇太后是怎么想的!杨氏丞相是怎么想的!要知道承认一个傻皇帝,是诸王对士族的妥协,也是诸王之间互相制衡之法,并不表示诸王就怕了杨胡两族。大晋世家多得是,依附于皇族才能得到更大的利益。再说先帝七子都手握募兵之权,究竟几数,连杨丞相都不明了,因而在这十四年里,几方人马还算相安无事。

见长公主动怒,其余商贾皆跪地劝告:“请长公主息怒!”

胡谈墨看向长公主,质问道:“难道长公主就纵容司马皇族辱骂朝中重臣的先祖。若我等咽下这口气,先祖之灵如何安抚?要我这些后人做甚?”

“若要分辨起来,梧桐才是苦主吧!”梧桐走过来,高声语道,“梧桐之家却为商贾。天下百业,缺一不可。樵夫伐薪,渔民撒网,乃是本职。梧桐行商,贩走胡地,又如何?梧桐本是长公主所请之人,你们却几番针对?梧桐不知为何,难道说皆因梧桐是商贾之后?士农工商,所以商贾就是最低贱的,可以任尔折辱?”

司南、甲一与千山、暮雪紧随其后。十二行之人也起身站在梧桐身后。

胡谈墨指着梧桐骂道:“你!巧言善辩,不怀好意!”

长公主呵斥道:“够了!关家梧桐受本主之邀,尔等的确不该羞辱于她。尔等家风何在?本主这里不是翠红坊,由得你们任意胡为!”

杨闻丰满脸愤恨之色。胡谈墨更是欲转身走人。杨苑一把拉住他,轻声说道:“此时欲走,道理全无。”

杨苑走到几人前,向长公主行了一礼:“吾妹失言,杨苑必禀明家父,严厉惩治。但其情可悯,任谁听闻先祖被辱,皆不会无动于衷。还望长公主谅其年幼冲动,口不应心!”

长公主面无表情地盯着杨苑,心道此女心机,全然不提梧桐所言,却用先祖受辱来为杨胡二氏开脱。若她强为关家女做主,恐司马皇族羞辱朝臣、步步紧逼的流言就会四散出去。杨苑这是在让她选择,要么梧桐受辱,要么朝臣受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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