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性情温和大方,考虑事情周密稳妥;可人虽然性格热烈,但因为性命是贾璘所救,又避免留在王熙凤和贾琏的“醋意妒火”之中。所以她对于贾璘,是更为忠心无疑。

至于寻常伺候的婆子,无非就是做些粗重活计,就由王熙凤代为安排几个。

这件事说定,获知消息的贾璘对贾母、贾敏道谢不断。在荣国府里的生活安定,他在自己祖宅那边,也由杜正、周水莲夫妇安顿得很好。

贾政需要他为荣国府撑门面,又以引导、辅导贾宝玉为名,就要求他基本住在荣国府。因为心念着林黛玉,贾璘自然也心愿多在这里居住。

又出于保持适度礼仪的距离,他也会每月抽出几天,带着杜金平回去祖宅居住,也可以让杜正、周水莲、杜金平一家团圆。

生活安定下来,他每天的上下值,也由杜金平来安排好。只要是天清气爽,他就会骑马前去上值。若是有雨雪,杜金平就及时给他替换成马车。

大成的皇宫布局,与唐代基本相同——皇宫内部分为皇城、宫城。后者是太上皇、皇帝、太子、皇子、公主及其后妃们居住的所在;前者是朝廷的各核心办事机构的办公地点。

翰林院的位置就在皇城内部,由鸿胪寺改建而成。这所三进院落里,既有三品高官把持,又有众多的才子,作为未来国家栋梁储备。

工作强度并不大,贾璘与其他人一样,不过是谦虚谨慎地与上司、同僚客气地交往,等待着或者进入朝廷辅政,或者外派做官的机会。

下值后,他从侧门出来,与同僚拱手道别后,转头寻找在外面等候的杜金平。

“给璘大爷见礼了。”贾芸先笑呵呵地跑来,恭敬地施礼说道。

贾璘还没说话,他又抢过杜金平手里的马缰绳,扶着马首说道:“璘大爷,请上马吧。”

近些天来,贾芸总是主动来这里接贾璘,表现得既有欢脱,又有谦恭,甚至是谦卑。贾璘看着他,心里有了和他多相处的念头:“芸哥儿回去莫走,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天。”

贾芸欢喜万分地答应着,扶着贾璘上了马。杜金平不能让他牵马,硬是抢过来马缰绳。

回到荣国府更了衣,贾璘对袭人、可人说了“出去走走”之后,袭人一边认真给他整理衣帽,嘴里一边叮嘱道:“不是奴婢多嘴,大爷上值也是劳累,回来后原本应该由奴婢们奉茶歇歇才是。”

对于她的劝说,贾璘心里感谢,倒也不认为这是婆婆妈妈。他又还没开口,可人在一旁笑道:“大爷莫理她。若是爷们儿只在家里陪着丫鬟说话,那还能中金榜、得高官嘛。”

“我是这样说的了?”袭人蹙眉还嘴道。可人只是捂着嘴笑。

贾璘迈步向外走,嘴里说道:“你们两个若是不得安静,就快做些针黹。就是在屋子里坐着看鱼,在院子里站着看花,也比现在好些。”两人随即忍不住发笑,齐齐地福了福,答了是。

径自从荣国府的北门出去,贾璘看到一直站在外面等候的贾芸,立刻笑呵呵地凑近前来。

两人边走边聊着,贾芸不时地介绍着附近的状况。比如这里不远的西廊下那片住宅区里,就是他人称“五嫂子”的寡母住着的地方;贾芹的住处也在附近……

走过两条街,贾芸再指了指那边的里坊说道:“我母舅卜世仁,就住在那里。”贾璘略微一念,连忙止住暗笑。

贾芸倒也并不在意,只是笑着说道:“名字好赖,原本也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

贾璘只好回应道:“你这样说,也是有理。”

“快避一避!”贾芸略微抬起袖子,遮住了颜面。

知道贾璘一定觉得诧异,他再低声说道:“左近的恶霸,放贷的煞星,人呼‘醉金刚’的倪二来啦!”贾璘放眼看去,不用仔细辨认,就能知道贾芸说的是谁。

前面的人群中,摇摇晃晃地挤过来一个壮汉。这人一部虬髯、满脸横肉,身形阔大、四肢强健。

不仅外貌凶恶粗狂,这人又还眼尖。发现了贾芸,倪二立刻快步走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袖。

“好个‘五嫂子’的儿子!贾二爷躲着我是为何?!”他大叫着说道。

——————冷子兴被人放了把邪火

贾芸见没有躲过,只得施礼说道:“倪老二,我和这位爷去前面找人,好巧遇到。”

倪二冷笑着说道:“这是有酒喝,不愿意带着我了?”的确自己没有钱,贾芸胀红了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快放开。”贾璘微笑着,伸手按住倪二的手臂。

倪二见这人也和贾芸的年龄相仿,只认为是螳臂当车。心里存着较劲的念头,他脸上神情装傻,手臂上暗暗地用力。

贾璘的手搭在倪二的胳膊上,已经感觉到他存着嬉闹的心思。面上神色不动,贾璘攥着倪二的手腕暗自使劲。

倪二原本不在意,此时已经后悔:自己的手腕传来剧痛。贾璘按住一会儿,随即松开;倪二立刻识趣地放开扯着贾芸袖子的手。

眼睛瞪得老大,他迟疑着不敢相信这个少年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的确是要与芸哥儿去喝几杯,倪二哥可知道附近有什么好酒肆?”贾璘微笑着问道。

才醒过神来,倪二眨了眨眼,连忙拱手说道:“前面街拐角的‘风动松筠’,就是我的老相识。只管喝,酒钱出在我身上!”

贾芸不禁暗呼口气,对倪二笑道:“老二,这是我贾氏的璘大爷,”

贾璘摆摆手,制止他继续介绍“榜眼、翰林”之类的话。倪二立刻再拱手说道:“原来是璘大爷,就去那边说话!”

他在前面带路,贾璘、贾芸跟在旁边。转过街角,前面果然飘摇着一面酒旗,上面写着“风动松筠”的字样。

进了门,倪二大大咧咧地喊道:“包间找一个,酒肉尽管送上来,绝不赊账!”

既然他主动这样说,店里的掌柜、小厮都是欢喜:这个放高利贷、帮着看赌场,又以打架喝酒为乐的人,今天竟然如此乖顺。

几人坐定包间,倪二推开槅窗,看了看外面,再对贾璘笑道:“这样才有‘风动’的意思。”

贾璘还没说话,贾芸已经大笑起来:“只知道倪二爷是左近三街六坊的侠义之士,又更有风雅!”

“哈哈哈。”倪二大笑几声,看向贾璘说道,“我不由得就对这位爷生出敬意,嘴巴也顺溜许多。”

小厮快速端来各样肉菜和一坛酒,再当面揭开酒封。

“嗯,够劲道。”倪二称赞着说罢,亲自倒满了三碗酒。

贾芸还想再说贾璘的身份,被他岔开话题阻止。倪二只当他们是普通的贾氏族人,倒也仍是敬重。

贾璘边喝着,边笑着询问倪二的过活方式。提到这个话题,倪二自然是豪壮无比。他撸起袖子,又扯开领子,豪气地说道:“爹娘没有留给产业,只给了这副好身板。老天爷又给了胆气,呵呵,我倪二倒也活得不算差。”

贾芸连声称赞,贾璘也继续听他炫耀既往的打斗经历。

三人边说笑边吃喝,忽然有人隔着窗户喊了一声:“这不是倪二哥吗?”

倪二侧头看去,不禁惊呼一声:“哟,是冷二爷!”说罢,他立刻起身,把座椅撞得“哐当”一声。

也不理会,他径自跑出屋子,从街面上把冷子兴拉了进来。

不见面则罢,见了面,冷子兴立刻就要跪拜,被贾璘连忙搀住:“冷二哥,千万不要这样。”

一旁的倪二、贾芸看得发呆,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再有小厮送来碗筷,冷子兴被贾璘按坐在身边。

倪二给几人倒了酒,坐下来迟疑地说道:“我与冷二爷有过来往——我受过他银子的救助,也帮他打过想要抢劫他的恶徒。冷二爷与这位璘大爷也是早就认识的?”

“既然知道我是贾府周管家的女婿,熟识贾家的人,自然不是难事。”冷子兴慨叹着说道,“可这位璘大爷,那是不世出的奇才!”

倪二听得有趣,贾芸更是停住了酒碗、筷子,听他继续说下去。冷子兴也不顾贾璘的阻拦,说了曾在金陵受到救助,以及贾璘的许多风光事。

这些是贾芸模糊不明的,又是更加敬仰贾璘。倪二再听说贾璘是今科榜眼、现在的翰林编修,当即惊吓得脸色苍白。

对方是一位青年官员,自己不过是个酒徒、街霸,倪二连忙离座退席,趴在地上要拜礼。

贾璘拉住他胳膊,轻描淡写地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这一下,旁边的贾芸看得清楚,也是惊讶得张口结舌。

重新落座,贾璘笑着说道:“我们坐在一起,那就当做是好朋友!只说有趣的事,不必论及其它。”

倪二、冷子兴、贾芸连连拱手,嘴里说着“告罪”。贾璘端起酒碗,与他们一起喝尽。

“好丢人!”倪二羞愧地说道,“我刚才还说什么有事来找我的话!这样看来,岂不被璘大爷羞死了嘛!”

“倪二哥不必如此。有言说‘一个好汉三个帮’,相互帮衬总是好事。”贾璘摆摆手说道。

倪二再次拱手,自己喝了一碗酒,算是赔罪。

冷子兴也告罪说道:“也听说璘大爷的喜事连连,可我,哎,”

叹了口气,他再难为情地接着说道:“被人放了把邪火,遇到点小事没有办好。所以不敢去给璘大爷道贺,以免冲了你的喜气。”

听了他的话,倪二那边已经坐不住,又不敢抢话头。贾璘先开口询问道:“冷二哥有什么事,不放说出来听听。若众人能帮是最好,帮不了,也算是发了闷气。”

“也罢。”冷子兴喝了一大口酒,一边叹气,一边缓缓地说了出来。

在古董行做个经济,他或者在长安、洛阳寻找商机,或者跑到蜀地、江南淘旧货。之所以这样满处跑,他肯定是有一些可以够得着的官贵朋友,能够给他提供一些信息。

有个豪门的相公,偷偷告诉他这家有古董要卖。冷子兴使了银子、搭了门路,见到了那只青铜羊角尊。

卖家要价的一千两银子的价格过高,冷子兴并不能直接买下来,只好想着联系下家,从中挣些中介费就算很好。

没过多久,他凭着那只青铜尊的图样,还真联系到了另一个豪门,那边的一位公子愿意出两千两银子买下来。

为这事办得顺利,他开心得连续几天都没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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