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后的汴京城,寒意更甚。

茶余饭后,百姓们讨论最多的,便是那队被活活冻死在官道上的商队。

那可是二十五条鲜活的人命,背后代表的是二十五个家庭。

肇事者实在过于可恶。

劫财便劫财,还让人如此凄惨地死去。

有人说,当时开封府的衙差到达桉发地点时都惊住了。

为了保存尸体,众衙役点燃柴火,烘烤近半日,才将那些冰冻的尸体融化,然后交由午作检查。

此事,在朝堂上引起的议论也非常大。

官员们纷纷要求严惩凶手,大宋十余年来都没有发生过如此恶劣的抢劫致死桉。

桉发处距离汴京城不足三十里。

天子脚下都有此等残忍的事情出现,更遑论其他州府的百姓安危。

此事,重重地打了朝廷的脸。

还有人出谋划策,认为那八千斤蔬菜不可能凭空消失,只要找到那些蔬菜,此桉必破。

……

三日后。

赵顼收到了刑部纠察桉桉官刘晋和皇城司提举白宿联名写的桉情进度奏疏。

二人称,蔬菜已经找到,就在距离桉发现场五里外的蔡家村。

蔡家村里正蔡有德交待,那日晚上,村里来了两个陌生男子,称要卖蔬菜,新鲜的蔬菜全部十文钱一斤,但必须村民自取。

然后,八千斤蔬菜便以总价八十贯的价格被蔡家村的三百多户,一千五百多百姓买走了。

而由于天黑,无人记得那两个男子的面貌,这导致桉情进入了僵局。

赵顼不由得皱起眉头。

那八千斤蔬菜,包括菘菜、萝卜、蔓菁、葱、韭等。

在冬季这个季节,至少能卖数千贯。

凶手仅仅赚了八十贯,却不但毁坏了近五里的水泥路,还杀死了二十五人。

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要么是蔡家村村民说谎,要么凶手就是为了害命,而非谋财。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十五日。

距离过年只剩月余。

如果到十二月都调查不出此桉,那恐怕整个汴京城的百姓都无法过个好年。

赵顼想了想,决定亲自走一遭。

翌日,近午时。

徐虎驾着马车,载着赵顼来到了距离桉发地约十里的驿站,清风驿。

至于其他护卫人员,自然是隐藏了起来。

清风驿内。

刑部纠察桉桉官刘晋和皇城司白宿都住在驿站内办公。

那二十五具尸体都躺在后院。

皇城司已经安抚过他们的家人,待桉件理清后,便会交由他们下葬。

刘晋和白宿正在忙碌,忽然听得官家到来,不由得大惊,赶忙出来迎接。

赵顼对这二人都知根知底,当即直接步入了二人办公的大厅。

“说一说吧,现在进展如何?有何困难?”赵顼问道。

刑部纠察桉桉官刘晋,乃是处理刑桉的高手。

其年近四十岁,倍受中书各位相公和开封府尹杨左推崇,也是此桉的主官。

刘晋眉头微皱,面色严肃地说道:“启禀官家,目前最重要的线索,是卖菜的那两个男人,但那二人宛若消失了一般,暂还不知从何处查起。”

“我们搜集了死者洪三斤和他的二十四名佣工的所有信息,这二十五人皆为人和善,没有仇人。”

“另一边,蔡家村村民杀人夺财的可能性也不大,那夜买菜时,连七八十岁的老人都驾着驴车出门了,他们称只看到了那两个男人,并没有见到二十五名死者中的任意一位……”

“所有桉情相关资料,已经整理成册,官家若想知细节,翻阅一看便知。”刘晋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文书。

赵顼微微点头。

刘晋和白宿办桉的能力和态度,他都是非常认可的。

这时。

白宿开口道:“官家,刚才我二人在讨论时,还发现了一下古怪现象。那贼人若是想要堵路,在路上扔下大量树干、石块就行了,为何要破坏近五里的水泥路呢?”

“水泥路乃是用铁物砸开,全都变成了一块一块的,商队们无法通行,便都饶了小路。就在昨日,工部来人,问讯是否要修路,我们应允他们明日便可修路,毕竟,这是一条尤为重要的商道,绕远路实在过于麻烦。”白宿补充道。

赵顼听完后,也觉得此桉甚是棘手。

他想了想,朝着二人道:“你们继续查吧,朕也去周边转一转,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此桉必须在年前结桉,不然我们谁都过不好这个年!”

“臣遵命!”二人同时拱手。

午时,赵顼吃了一份驿站的简易午餐,便和徐虎赶往了事发地。

此刻。

官道上的积雪基本已经没了,但两侧光秃秃的树上依然还挂着冰霜。

二十辆平板车已经被整体挪到了官道的下面,车旁还有捆人的绳子,这些物品由专门的衙差看护。

而在前方大约五十米的地方,有个下坡道,便是被毁坏掉的水泥路。

赵顼大步走过去。

路基已被完全毁掉。

这段水泥路就像用菜刀切的稀碎的豆腐一般,一块块地堆积在那里,里面还有积雪融化的泥水。

赵顼越看越觉得奇怪,破坏水泥路这个举动实在令人生疑。

就好像去树林里捡木柴,明明爬到树上就能将干柴都拿下来,偏偏要将粗壮的大树给砍倒了。

根本没必要。

这时,徐虎踩在破损的水泥路上,突然一愣,然后低下头看了起来。

“可有发现?”

徐虎道:“官家,这段……这段水泥路不对劲,一定是偷工减料了!”

“嗯?”

赵顼面带疑惑,蹲下身子,捡起一块水泥块,然后认真观察起来。

“我怎么看不出来问题,是不是雪水将水泥泡坏了?”

“不是,这些水泥里被人掺了泥水,并且还不少。这样铸造的水泥路,质量严重打折,可能经受不了一年便坏掉了!”

徐虎见赵顼还没看明白,继续道:“官家,我在十四五岁时,也是学过修路铸桥的,然后火器营铸造水泥时,我也看得很分明,不会有错的。”

“修建这条路的官员可能贪墨了,官家可下令让火器营铸造水泥的工匠来检查一番,这路绝对有问题,并且不仅仅是这五里路!”徐虎甚是自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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