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接近傍晚,王阳明看着云中侯门口那两红灯笼就觉得瘆得慌,但眼下有急事。
他心一横,直接敲响了大门。
一路跟着沉默的老仆进了秦墨的院子,秦墨此前曾经在王阳明面前公开承诺过,只要他来随时都能见到秦墨。
好在老仆虽然年老但不至于昏聩,看了半天顺利认出了王阳明本人,并将他带到了正在奋笔疾书的秦墨面前。
“侯爷!出大事了!”王阳明走上前说道。
秦墨闻言停下了笔,一脸疑惑的看着王阳明,心说果然不愧是亚圣,连后世营销号的口头禅都会用。
牛啊牛啊,领先时代六百年。
王阳明没有理会秦墨脸色怪异的表情,他早就习惯了这侯爷偶尔会露出的反常举动与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出事了!”
“啊?”秦墨很浮夸的问道。
“匪首赵燧带着数万人马往大同的方向来了!”王阳明向前一步,面容焦急的说道。
“嗯。”秦墨点了点头,表情无限接近于可达鸭。
“侯爷是怎么想的?”王阳明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问道,“该怎么对待那帮反贼?”
这里王阳明并没有用对付一词,而是使用了中性词对待。
想来他并不清楚秦墨的意图之前,他也不想轻易暴露他自己的意图。只是问如何对待,那便是有好也有坏。
“这是好事。”秦墨沉吟片刻后说道,“大同缺人,这不就亲自送上门来了。”
“倒是也省的我到处找人了。”
说着,秦墨咧嘴笑了。
王阳明显然没想到秦墨竟然会是这样的态度,顿时也是愣了好半天也才反应过来,吃惊问道。
“你要把他们都收留起来?”
“疯了!那可是至少有五万流民。以你现在的实力,重创他们也丝毫不费力,但是收留可不是闹着玩的?”
“五万人,那是将刀子贴近自己的心窝。”
“我知道。秦墨笑着说道,“可是这白送上门的肥肉不吃倒是怪可惜的,要就一口吞下才对。”
“肥肉吃了也会腻,就怕一口吞不下,反倒把自己噎死了。”王阳明皱着眉头的说道。
同时,王阳明在秦墨面前寻了一张凳子坐下,两人之间隔了一张桌子,四周烛火明亮。
“先生不必多虑。”秦墨笑着说道,“我是不可能与那赵燧一般到处劫掠祸害百姓的。”
“我倒不担心这一点。”王阳明说道,“大同在你的手中变得比以往更强盛,就凭这一点,你就不可能是杨虎赵燧那般人。”
“先生语气倒是笃定了我不会做反贼?”秦墨好奇问道,“若是我缺钱,想学着反贼偷偷弄一笔块钱呢?”
“钱何来快慢之说?”王阳明倒是不着急了,摆着谱说道,“那银白之物拿来又有何用?”
“这天下真正的值钱的往往不是金银,而是万顷良田,是猎人的一生本事,是渔翁毕生经验。”
秦墨明白,王阳明是在说劳动生产工具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但是银子有流通属性,能够在人们日常生活中流通传播,比宝钞更让人信任,同时银子也有支付属性,能够代替物品完成购买。”
秦墨看着王阳明似乎有些兴趣的模样,他继续说道。
“银子之所以是银子,是因为他的价值较为稳定,大明的银子储备较少,价值较高,所以百姓普遍信任银子的理由是银子不会在某天和宝钞一样被人控制,想印多少就印多少。”
闻言,王明阳深深皱眉,虽然知道自己上门的目的并非与秦墨讨论银两的价值。
而是应该就赵燧杨虎动向一事进行探讨才对,而不是跑了八万里的题,在这说什么银两和宝钞的不同。
但王阳明却不怎么排斥这种坐而论道的感觉,即使两人现在谈论这个题外话有些不合时宜。
“既然如此,大明宝钞的泛滥的原因就是因为其本身的价值不稳定吗?”王阳明笑着问道。
“比如说,在不同的眼里,大明宝钞既是废纸也是宝物?”
“这并不相矛盾,并非大明宝钞本身价值的问题。”秦墨说道,“大明宝钞变成废纸的原因只有一个。”
说到这,秦墨忽然顿住了。
场面陷入了僵局,王阳明强装澹定的喝着茶,等待着秦墨的下音。可秦墨却不说话了,也慢慢喝起了茶。
在秦墨说话的瞬间,王阳明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模湖的结论。其实他是清楚大明宝钞如何从一手好牌打成烂牌的,无疑是大明宝钞的过度印刷。
市面上流通的大明宝钞过多,导致大明宝钞本身的价值下跌。都说物以稀为贵,朝廷空手印刷大明宝钞直接套取百姓的劳动所得本身就是一件非常龌龊的事情。
但同时,王阳明又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流露表面。他想格物,想要深挖其中的道理,可挖来挖去又绕回了起点。
大明宝钞的初衷是朝廷为了让百姓免于受携带极重的银钱与铜钱之苦,从而用更加轻便的大明宝钞结算。然而发行大明宝钞的数量却没有节制,使得一个好的初衷最后变成了敛财的工具。
等到百姓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市面上宝钞已经泛滥成灾。由此,大明宝钞的价值直接一落千丈。
可秦墨刚刚一番话,又给王阳明点明了问题的另一个角度。即,大明宝钞本身所代表的价值之外的因素。
“侯爷可有高见?”王阳明问道。
“高见谈不上,只是在先生面前的一点拙见罢了。”秦墨微笑,然后再度沉默不语。
王阳明差点被这小子气出一口血来,轻咳嗽了一声,说道。
“侯爷有什么条件直说无妨。”
“条件算不上,我对先生一直都是敬仰的。”秦墨奸计得逞,笑容愈发的繁盛,像是捡到了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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