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幡扬声一呼,便有一年轻的小太监躬身行至殿内。这洛蒙原是先皇贴身内侍何全最不待见的徒弟,先帝仙去后,宫幡身边无人服侍,何全便荐了数位得力的年轻徒弟,供宫幡选择差遣。

而宫幡见了那些小太监后,果然赞赏有加,然而赞赏之余,却又说先帝地下寂寞,正缺几个舒心得力的人守陵。不由分说,便将何全与推荐的徒弟们一并拉去了后山皇陵。

却说几日相处下来,这洛蒙果然极为得用。不但人生得白净清爽,办事也极有眼色。一听呼唤,他便当即进了内阁,宫幡见他手中持着一方锦书,像是有事要禀,一早在外候着的一般。

“洛蒙,知会礼部,册蠡侯义女连氏为昭仪,赐夜瑶宫。依皇贵妃礼制,择吉日迎娶入宫。”

“是。”

那洛蒙躬身应过,却并不即刻出去。宫幡扫了一眼他手中的锦书,沉声道:“有事吗?”

洛蒙低低道了声“是”,却仍旧躬身不语。蠡侯当即心领神会,有些尴尬的向宫幡道:“陛下,微臣在此怕是不便,先行告退了。”

宫幡见蠡侯面带愧色,忙摆手道:“原是小太监新当差不懂规矩,蠡侯切莫多心。”又转向洛蒙,厉声道,“没心没肺的东西,侯爷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洛蒙闻言一凛,跪下道:“陛下,是南漠的密信。”

此言一出,宫幡与蠡侯便迅速向对方扫了一眼,随即又匆匆收回了目光。蠡侯甩了甩袖子,恭声道:“归萤还在桃销楼等消息,老臣还要派人把消息告诉她,真的不多留了,先行告退。”

“哦…是了。不必劳烦蠡侯——你们,好生送过侯爷,再把朕的旨意递到桃销楼去!”

侍立殿外的小太监闻言应过一声,便引着蠡侯出去了。宫幡待到透过纱窗看蠡侯走远,方才再度转向洛蒙,脸色阴沉得像是暴风雨前的阴云。

“什么事?”

——

段冥的笑容温暖灿烂:“有萨容这个后盾,三个旗主打三个旗主,加之朝廷的兵力,我们未必没有胜算。”

“朝廷的兵力?”

“对啊,难道你以为,你为了皇上不惜背离尾教,他就会还眼睁睁看着你被旧主追杀不成?”

段冥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以宫幡对我的情义,他自不会允许我身陷险境。只是虽说是这般道理,我又为什么仍旧觉得心中不踏实呢?

“宫幡新君即位,四方未稳,朝臣们尚不归心。这个时候让他为了我发动兵力…只怕会惹得朝臣不允,天下侧目。”

“你倒也无须急着给自己扣帽子。皇上要征讨的到底是尾教,于衷廷而言,我们本就是江湖逆贼。新君即位,第一时间趁着尾教内乱,清缴了先皇穷尽一生都未能撼动的江湖第一大门派。莫说天下侧目,反倒是个威震四方的好机会呢!”

“听你这么说,倒像是全然不顾及尾教的存亡了……”

“忠义若能两全,我也不会做这样的打算。”段冥叹了口气,“其实尾教称霸江湖这许多年,早已为衷漠两国深恨,漠国新君虽然年少气盛,到底吃了十二年前兵败的亏,休养生息还来不及,自然无力抗衡尾教。而衷廷建国不久,兵力也不见多势强。而且先皇年迈,已不复年轻时的抱负锐气。”

“而如今宫幡登基,大衷举国振奋,气象一新,也是清算旧账的最佳时机。”

“正是此理。说来说去,横竖是有一场大仗要打,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而已。”段冥笑得淡泊,“江湖门派欺压南北两朝,称霸天下的局势已经太久,也是时候…有些变数了。”

看着段冥的笑容,我当即便明白,他是在感慨自己和萨容等尾教中人的命运。如他所言,朝廷若当真与尾教开战在即,那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众人若要保全,便也成了难事。

“放心吧,大家都不会有事的。说好的陪我放风筝,怎么说起这些来了。”我扒了扒段冥的手,“快来快来,我想好该写什么了。”

我拉过怅然若失的段冥,提笔挥墨,在他粘得精细洁净的风筝上写下歪歪扭扭的几个小字:

写不了相思,又蘸凉波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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