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以为煮熟的夫君已经飞走时,一道清亮的嗓音缓缓从夜幕飘落。
“靑云门。”
秦霜英听到回应,立即仰头大笑,一脸花痴道:“不愧是我相中的夫君,我早该想到,如此年轻的剑仙,只能是天才辈出的青云门。”
想到这里,她在满心欢喜的同时,心底也生出不少失落,不是因为对方不好,而是对方好过头了,让她自觉有一点点配不上。
“也不多,就差那么一点点。”
少女眉开眼笑,仰头目送夜空的剑光长虹,弯弯的眼睫毛微颤,直到长虹像流星般消散,她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秦霜英一拍脑袋,懊悔道:“笨蛋,光顾着花痴了,他救了整座牢关城的人,连句谢谢没说。”
她忽然想起来,还有另一种表达感谢的法子,然后立马转身,迫不及待的跑回牢关城。
……
星空点点的夜幕中,陈长安御风而行,身形化作长虹越飞越高,地面的江河山川被他抛在身后,离他越来越远。
他眼中的大山大河不断缩小,最后小到仿佛全部装进了一副画卷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止住身形,双脚凭空踩在千里高空之上,低头俯视渺小的山河景观,如同神灵俯瞰人间,全然忘了恐高这回事。
高处不胜寒,冷风一吹,陈长安不自觉打了个酒嗝,脸上的醉意将散未散,就像夜幕降临前,天地间的最后一丝清明,只需弹指一挥间,那一丝清明就会随着醉意彻底消散。
陈长安低下头,望向脚下一座小如拳头的青山,脸上忽然露出从未有过的古怪笑意,仿佛这笑容根本不属于脸的主人。
“好嘛陈长安,你喝醉酒出去耍威风,还得我送你回来,真够兄弟的呀。”
“你醉酒耍疯也就算了,还让一个小姑娘瞧见,这下好了吧,搅动了小姑娘的春心,还跑得那么快,你是真傻还是做贼心虚呢?”
“你还记得送你竹剑的人吧,如果她知道你今夜的行为,怕是再也不愿理你了,就问你怕不怕?”
说着,陈长安在半空中来回踱步,行为举止神似个酒鬼,嘴里碎碎念道:“陈长安,你心里憋不憋屈呀,外人都能看到你的厉害,偏偏这群朝夕相处的同门看不到,他们是不是瞎啊,要不我帮你一剑劈了靑云山,把他们的道心搅个稀巴烂,以后再也不敢在你面前提剑,怎么样?”
话语刚落,陈长安猛的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盯着脚下青山,然后伸出右手去拔腰佩的竹剑。
就在他要拔剑出鞘的时候,另一只左手突然伸出了出来,压住他拔剑的右手手腕。
陈长安看着自己左手拦着右手的一幕,摇头冷笑道:“陈长安,你还真是左右为难呀。”
“不过世道好像总是如此,对于身边最亲近的人,最熟悉的事物,我们总是容易本能的忽略,甚至视而不见,却自以为很了解。”
说着,陈长安突然转头望向正西方,明锐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夜幕,越过剑风长城,看到魔雾深处孕育的黑暗,他的右手松开剑柄,叹了一口气:“罢了,还是留点余力干正事吧。”
陈长安收回视线,再次看向脚下的青山:“天机不可泄露,他们真能帮你守住天机吗?”
话音刚落,陈长安脸上的醉意彻底消散,眼中那一丝清明也随之不见。
“唉,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他疲惫的合上双眼,下意识舒展四肢,任由身子后仰倒去,迎着空气飞快下坠,将云层砸出一个个大洞。
陈长安对此全然不知,仿佛已经睡死过去,但他身上的剑意延绵不绝,从未间断。
剑仙之资,莫过于此。
......
靑云山中,苏阎满脸通红,醉醺醺的走到了后山树林,倒在一块无名墓碑跟前。
他躺在地上,睁眼看向星光灿烂的夜空,瞥见一颗流星划过,自言自语道:“你还好吗?小师弟说人没了会变成星星,所以你现在会不会在上面?”
夜风吹过山头,将附近的野草吹得沙沙作响,惊起一只只萤火虫。
苏阎头枕着墓碑,合上双眼道:“我这个大师兄真是差劲,十年了修为还是停滞不前,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
“你知道吗?你走了以后,咱们仙门又来了一位小师弟,跟你很像,又完全不像,不过你们都一样莽撞,喜欢出头,不知魔物的阴险狡诈。”
“我以前想着只要不接纳,就不会再有失去,所以得过且过,装聋作哑,但我作为大师兄,绝不会让同样的事再发生一次。”
就在这时,黑暗的林子里有个声音回了他一句:“你现在说这些,会不会太晚了。”
苏阎闭着眼睛,不看都能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半醉半醒道:“你怎么来了。”
陆书寒走到无名墓碑跟前,带着酒气道:“你这种人都有脸来,我为何不能来。”
苏阎纠正道:“什么叫这种人,我是你大师兄。”
陆书寒嗤之以鼻:“你就是个笑话,大师兄之位早晚是我的。”
“只要有我在,就永远轮不到你。”
苏阎顺势翻了个身,目光正好落到墓碑边角,看到上面栖息着一只萤火虫。
他忽然想起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入魔之人,本该连墓碑都不配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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