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
“让百官公卿都好好听听,太仆这些年干下的好事。”
听不出丝毫感情的清冷语调,惹得在场众人心下又是一沉。
便见汲暗面色严峻的拱手领命,旋即摊开手中奏疏;
只稍扫了一眼,便略有些惊诧的深吸一口气,还不忘下意识瞥一眼跪在不远处的袁盎。
调整好因惊骇而紊乱的鼻息,才昂首挺胸,再清了清嗓。
“根据相府所收录的档桉,骊山厩,设立于太祖高皇帝九年,最开始有良种马驹一百匹,母马四十匹,种马二匹。”
“吕太后掌政,吕氏子侄吕他为厩令,上下其手、中饱私囊,骊山厩存马有过半被售卖到长安东市。”
“太宗孝文皇帝四年,以内侍张驹为厩令,增马百匹。”
“太宗皇帝七年、九年、十四年、十九年,各有关东宗亲诸侯所赠良马,大半皆入骊山厩。”
“太宗孝文皇帝二十四年,监国太子奉太宗皇帝、薄太后之令颁诏:开少府内帑,以兴马政。”
“自太宗孝文皇帝二十四年开始,一直到当今新元元年,除去发生吴楚七国之乱的先孝景皇帝四年,骊山厩所得马政款累年递加。”
“太宗孝文皇帝二十四年,为少府内帑所拨马政专项款,共计一千二百万钱;”
“先孝景皇帝元年,为少府内帑所拨购马款、养马钱,共计二千一百五十万钱。”
“到当今新元元年······”
念到一半,汲暗便再一次本能的撇了袁盎一眼,才再深吸一口气,语调满是沉重道:“当今新元元年,太皇太后懿旨:大开少府内帑,以告天下凡汉之厩养马、育马,以从速、从多、从良为要。”
“是年,太仆共得少府内帑所出购买款、养马钱等,共计九万万七千六百万钱。”
“其中,单只骊山厩,便得钱四千万余······”
···
···
······
在汲暗话音落下之后,骊山厩外的空旷地,陷入了足足数十息的沉寂。
所有人的低着头,沉着眉,似乎是无颜对上刘胜那好似要杀人的阴冷双眸。
九万万七千六百万钱。
刘舍记得很清楚:去年相府国库的农税总收入,是粮米四千一百万石左右,折钱不过二十万万出头;
由于当时少府无主,所以少府内帑的口赋收入,也同样送到了相府由刘舍过目,总计七万万钱。
虽然这是因为当今天子胜,在太宗孝文皇帝、先孝景皇帝‘将口赋从每人每年一百二十钱降低为四十钱’的基础上再次减半,减为每人每年二十钱,但这也是普天之下凡汉之民,每人拿出二十钱所凑出来的。
而在去年,太仆从少府直接得到的马政款项,便接近了国库全年财政收入的一半,并大幅超过了少府内帑的口赋总收入。
如果只算国库的农税收入,以及少府内帑的口赋收入,太仆去年得到的马政拨款,便超过了整个汉室全年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
而在得到如此大力度的资金支持后,袁盎这个太仆在马政这一项上所取得的‘成绩’,实在是令人为之感到惊叹······
“经查,骊山厩在册马匹三千一百九十四匹,其中种马七十九,母马八百六十四,驽马一千六百七十一,未出栏马驹五百八十。”
“现存马匹:种马四匹,母马三百一十四匹,驽马无,马驹五百八十。”
“经过未央厩核查,骊山厩本该存有,却并不存在于骊山厩的种马七十五匹,皆为骊山厩令窦完以‘资费不足’的名义卖出,共得卖马钱一百七十万”
“——此事,由骊山厩令亲拟书档,为太仆所批准,文书盖有太仆印。”
“骊山厩本该存有,却暂时并不存在于骊山厩的驽马一千六百七十一,都以‘租借’的名义借了出去,日租一钱,且由骊山厩承担饲料。”
“此事,同样得到了太仆的准许,并有太仆印为证······”
说到这里,汲暗才终于合上了手中白纸,恭敬的将其双手捧到刘胜身前。
待刘胜身旁的宦者令夏雀替刘胜接过,汲暗才轻叹着退到了一旁。
只是看向袁盎的目光中,多出了过去从不曾有过的一抹鄙夷。
——袁盎,在挖国家墙角。
至少是在默许某些人、某些势力,在自己的地盘,凭自己的权力肆无忌惮的挖国家墙角。
而且挖墙脚的力度,堪称推土机······
“年得马政款九万万余,却还是以‘资费’不足为由,将七十九匹种马卖出了七十五匹······”
良久,刘胜终还是冷着脸,看向跪在身前不远处的袁盎,手握那已经被卷成‘纸棍’的报告,恨不能将其捏碎。
“七十五匹种马,总共就卖了一百七十万钱,折金不过一百七十金?”
以堪称诡异的平静语调,发出这一声诛心的反问,刘胜目光仍紧紧锁定在袁盎身上,只嘴上问起袁盎身后,藏在人群中的母舅贾贵。
“去岁,太皇太后诞辰,朕记得少府专门去了趟箫关,去接一匹北地送来的良驹,作为送给太皇太后的礼物。”
“那匹良马,少府是花多少钱买来的?”
被刘胜毫无征兆的点名,贾贵只没由来的心下一慌;
待反应过来刘胜所提的问题,又满是迟疑的看了看袁盎。
最终,也只得无奈的低下头去,再上前两步。
“禀奏陛下。”
“那匹良驹,是臣托雁门守,自云中城互市寻得的胡马。”
“其高九尺,其健如蛟,气势非凡。”
“购此马,单只是那胡商,便要了臣千金。”
“再算上自雁门送来长安的一应资费,此良驹共耗臣家赀,一千五百金不止······”
“——那比起骊山厩的种马,那匹良驹优之?劣之?”
“稍······稍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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