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昆邪,本是义渠王子。
如果没有成为汉家的朝公,公孙昆邪也同样可以前往北地、陇右地区,成为当地义渠残部的王。
就如同汉室有楼烦县、匈奴有楼烦部一样:义渠人,也同样分布在汉匈西北交接的区域。
汉室领土内的义渠人,早就已经化身为诸夏,成为了汉室极为重要的一个群体:北地骑士的重要组成部分。
而草原的义渠人,则依旧以‘义渠人’自居,并分裂成几个部族,皆属匈奴百蛮之列。
说回眼前:本就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九卿,所以对于官职,公孙昆邪看得很开。
反倒是袁盎,作为太宗皇帝年间就活跃于朝堂之上,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间隔里,被死对头晁错压得喘不过气的三朝老臣,显然是没想到刘胜的主意,居然打到了自己这样的老臣身上。
袁盎自更想不到:刘胜对自己这个太仆,也可谓是积怨已久······
“自朕继大统,朝堂内外便屡屡有这样的看法:当太子储君成为天子,太子属官也就应当入朝为公卿,而先皇留下的老臣,则大都应该归养乡里。”
“——朕向来就很讨厌这样的话,很讨厌这种什么道理都说出去,却莫名其妙的指使人们按照自己心意做事的话。”
“家国大事,是不可以急于求成,更不可以不经思考就进行重大改动的。”
“正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每放入一种食材,一味左料,都是需要小心翼翼的进行的。”
正当百官公卿思虑之际,刘胜这番让人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于殿内响起,惹得公卿百官不由得齐齐一愣。
待抬起头,却见刘胜仍带着一抹澹澹笑意,目光也若有似无的从袁盎身上扫过。
“太仆,是太宗皇帝之时,就显赫于朝堂之上的老臣。”
“先孝景皇帝也曾说过:如果有不知道如何处理的事,那就把这件事交给袁盎去处理,这总是不会出错的。”
“而如今,袁卿在太仆的位置待了许多年,只恐怕,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听闻刘胜此言,殿内百官公卿无不闻炫音而知雅意,只最后又撇了袁盎一眼,便澹漠的各自低下头去。
此刻,正在宣室殿上演的这一幕,在过去数十年间,无数次出现在汉家君臣之间。
而对于这样一幕,曾经有人这样总结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说得更贴切一些,其实更应该是后世的:一朝天子,一朝臣······
“太仆的职责,不过是为皇帝御辇、驾车。”
“以袁卿的才能,做一个为朕驱车的马夫,实在是有些太过屈才。”
“——袁卿,应该到一个能发挥自己才能的位置,以一展宏图大志。”
“只是不知,袁卿心属何处?”
刘胜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袁盎便是在愚钝,也已是明白刘胜的意思了。
更何况袁盎非但不愚钝,反而还是朝中数一数二的聪明人!
毕竟这位袁盎袁太仆,可是能在当年诸吕之乱爆发之前,和吕氏眉来眼去,甘为牛马走;
等诸侯大臣共诛诸吕,又能迅速成为扫除诸吕的急先锋,甚至完全没有被‘诸吕门下走狗’的政治标签所影响。
诸吕乱平,袁盎成为了陈平、周勃等一众元勋老臣身边的得力助手;
结果等代王一到长安,袁盎又成了汉太宗孝文皇帝陛下扫除陈平、周勃等擅权老臣的谋士智囊。
太宗皇帝立太子启,袁盎不动声色;
坊间传闻梁王当立,袁盎心如止水。
直到梁怀王坠马而亡,贾谊贾长沙抑郁而终,袁盎才‘后知后觉’的向太宗皇帝进言:储君乃宗社之根本,太子储君不固,则宗庙、社稷难安。
卖太子启一个人情之后,袁盎便一直低调到了太宗皇帝驾崩,直到先孝景皇帝即位,才因为自己和晁错的冲突,而重新开始在朝堂之上活跃起来······
“陛下怜臣老朽,臣,感激涕零。”
“只是过往这些年,臣这把老骨头为陛下御辇,也着实有些······”
“额,呵呵······”
“若是突然不能再为陛下御辇,臣一时半会儿,只怕也是适应不了······”
袁盎的话说的很漂亮,但也依旧掩盖不去话中暗含的深意。
——我做了这么多年太仆,为陛下鞍前马后做车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就这么冷不丁要罢免我,我心里可有些不得劲儿。
或许在袁盎看来,凭借自己‘故交知己遍天下’的人脉,同东宫太皇太后之间的关系,以及多年来长袖善于,交好于朝堂各方势力的专业技能,刘胜应该会对自己有所迟疑。
但很可惜:刘胜对袁盎的厌恶,实在是由来已久······
“适应不了,那就慢慢适应吧。”
“——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若真让朕的太仆,死在为朕御辇驾车的路上,那朕可就再也没有颜面,乘坐御辇走出司马门了。”
“卿也老啦”
“这么一把年纪,不趁着如此良机归乡荣养,又更待何时?”
一听刘胜这话,原本低头装鸵鸟的百官公卿又纷纷抬起头,神色各异的望向仍面带倔强的袁盎。
如果说先前,众人还以为刘胜只是从九卿当中,选了一个最软,且捏了也不会影响朝堂的软柿子捏,那在刘胜这番话道出口之后,众人心中都已经大致有数。
——袁盎,怕是做了什么惹恼当今的事!
而且这件惹恼当今天子胜的事,很可能是原则性的大错。
若不然,刘胜如此少年老成的君王,也不至于在这常朝之上,当着百官公卿的面,如此粗暴的说出一句:卿也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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