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当时的窦皇后,是天子刘恒的妻子,是母仪天下的东宫椒房之主,是天下人的共母。
在孝景皇帝一朝,窦氏也同样不要用这么低级的方式,来确保天子不会摆自己一道。
非但不需要如此,窦氏外戚甚至只需要少惹一些祸,就能得到天子启的百般信任、万般信重;
朝中但凡有个什么事,需要靠得住、值得信任的人去做,天子启都必定会找上这一家子姓窦的母亲亲戚。
因为当时的窦太后,是孝景皇帝刘启的生母,是连皇帝都要交‘母亲大人’的人。
这样一个人,只需要活着,就足以让家族不必为除谋逆以外的任何罪责而遭受重大打击。
而现在,一切都有些不一样了。
——当今天子胜的母亲,姓贾。
虽然都说隔辈亲,隔辈亲,但再怎么亲,也终归比不过怀胎九月,拼着在鬼门关上走一遭才生下自己的母亲亲。
刘胜的母亲不信窦,这对窦氏外戚而言,已经是一个需要郑重对待的问题了;
倘若皇后也不信窦,且与窦氏外戚一族没有丝毫关系,那窦氏外戚一族的没落,也就在肉眼可见的未来了。
——只等老太太一闭眼,再也不需要顾忌‘这是长辈’的天子胜,将彻底放弃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的窦氏外戚,转而以自己的母族外戚:贾氏来取代。
这种时候,通过一个虽然不姓窦,却又比姓窦的姑娘更值得信任的阿娇皇后,来维持住家族和天子之间的情感、关系纽带,对于窦氏一族而言,无疑是一笔极其划算的买卖。
除去此间种种,还有一件事,饶是汲暗这种什么话都敢说的愣头青,也是不敢再多嘴了。
薄夫人。
准确的说,是曾经的薄皇后,也同样是一个极为鲜明的‘前车之鉴’。
太宗孝文皇帝之时,当朝薄太后亲自做主,将自己的某个族侄女嫁给了当时的太子刘启。
或许在当时的薄皇后看来,确保下一任皇帝的皇后是自家人,就足以保证薄氏一族经久不衰。
只是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无比前线直白的告诉天下人:天王老子不愿意娶的女人,真的不要去硬塞
真硬塞进去,不受宠都还是小事,万一生出个差错······
“非去不可?”
思虑良久,刘胜终如是发出一问,却见汲暗满面沉重的点点头,又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
“臣认为,陛下的大婚典礼,是必须要举行的。”
“但这只是臣认为。”
“究竟应该怎么做,应该由陛下亲自考量,并做出最终的决定。”
“只是作为臣子,臣实在很难忍住提醒陛下的冲动。”
“——当年的薄夫人,那也是在薄太皇太后合眼之后,才被先帝逐渐冷落。”
“在那之前——在薄太皇太后驾崩之前,先帝除了不在椒房留宿之外,在其他任何方面,都未曾对薄夫人有丝毫怠慢。”
“如今,陛下或许也应该要考虑考虑:是不是应该向先帝那样,至少暂且隐忍。”
“毕竟陛下今天才刚加冠,亲政更是不知何时才能成行。”
“窦太皇太后,是一个非常贤明的人,却也同样是一个很容易听人劝的人。”
“尤其是馆陶太长公主的劝说,在窦太皇太后那里,几乎是无往不利的······”
随着汲暗的叙述愈发露骨,愈发顾不上委婉、隐晦等字样,刘胜也逐渐开始下定决心。
汲暗说的没错;
窦太皇太后,确实是一个很靠谱的太后,但同时,也还是一位情绪极其不稳定,且极易受到馆陶太长公主刘嫖蛊惑的老妪。
而如今的陈皇后,又是这位太长公主殿下的独女,虽然谈不上有多么喜爱这个女儿、和这个女儿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以女儿为依凭抠相府国库、少府内帑墙角,对刘嫖也绝对不算是难事。
——喜爱女儿的本事,刘嫖没有;
但借着女儿的名义巧立名目、巧取豪夺的胆量,刘嫖还是‘很有’的。
只是······
“唉······”
“阿娇,年纪实在是太小了啊······”
“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天下人都要说朕癖好异类,连这般年纪的女娃儿也不放过?”
颇有些烦躁的说着,刘胜早已疲惫的瘫靠在了御榻一侧的扶手护栏之上,双手手掌交叠枕于后脑之下,眉宇之间更是迅速被一股郁闷所充斥。
而在刘胜的这个问题面前,汲暗这个伟岸君子,却也是无法再多说什么了。
——现如今,阿娇也才不过十岁出头。
虽然在民间,类似‘八九岁就定下亲事,十一二岁便成亲’的事并不算有多稀奇,但皇室终归还是有所不同。
民间早婚早育,那是小老百姓生存压力大、抗风险能力低,平均寿命就那么点,再不抓紧时间娶妻生子,说不定哪天就被一阵风吹感冒,然后就与世长辞了。
但作为皇室成员,尤其还是身为天下共主的天外来客,刘胜实在是很难说服自己······
“阿娇最近如何?”
这句话显然不是问汲暗,而是问始终在一旁不发一言的宦者令夏雀。
“禀奏陛下。”
“皇后一切安好,只整日里困在椒房,似是有些享年父母双亲了······”
听闻此言,刘胜先是本能的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又好似是想起什么般,怪笑着在御榻上彻底平躺了下来。
“去通传一声”
“便说朕转醒之后,会带着阿娇去拜访堂邑侯、馆陶太长公主······”
···
“记清楚啊,是朕醒之后。”
“朕没转醒,便悄悄侯着,万莫绕朕清梦。”
“呼”
“可累死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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