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起落了几个来回。
城外的乌禾地绿油油的,大风吹过起起伏伏,煞是喜人。
田间有人拎着锄头吭哧吭哧除草,更远的地方,王双九跪在一座小土堆前,脸上的悲伤近乎麻木。
土堆前立了两块墓碑,一个是他爹的,一个是他娘的。
跪到坟前三炷香燃尽,他干涩发疼的眼睛里才又流出点泪来。
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他揉干净眼睛,转身回城。
一路行过宽阔的街道,两边的铺子又都重新开门迎客,街道四邻闲唠嗑的声音里夹杂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叫卖声,打铁铺子里的老师傅正在淬火,滋滋滋冒出浓密的白烟来,袅袅散入天际。
再往里走到坊中,声响小了不少,几个小孩蹲在地上玩泥巴,有手贱的小子抓了女孩一头发泥,被追着嗷嗷跑。
王双九绷着脸避过孩子们,一点弯路没绕直奔文家门前,敲门说了找文澜之后,叫卫雅引到西小院。
方一见到人,扑通跪下了。
膝盖和石板撞击发出清晰的响,直接镇住了文澜,也镇住了后头跟过来的卫雅。
“二姑娘,俺知道北山是你做主,俺在北山得了不少照顾也赚了不少银钱,才能体面把爹娘的丧事办了,但俺原是为了赚银钱孝敬老爹老娘才去农场,如今他们……”他哽咽了一下,“俺想离开。”
文澜挑了挑眉,“离开你同马守田说声就是,没必要这么大阵仗跑来找我。”
“俺心里感激你,还想厚脸皮求两件事。”他不由分说又磕了两个头。
文澜稍稍让开,道:“起来吧,跪在我跟前也不像话,且不管你要求我什么事,我也不见得能给你办。”
他爹他娘这是飞来横祸,赖也得赖狗皇帝,她帮着递了个信儿,后头的事儿是黄铜冠作死作到她跟前,她杀了他们也是理所应当,并不与王双九相关。
他们间也没什么深厚的情分能让她出手帮什么大忙。
“俺知道俺没能耐,但二姑娘如果用得着俺,俺豁出命给你办事。”王双九一双眼红着,“只求二姑娘帮俺打听打听杀俺爹娘的人在哪?”
“死了,下一件呢?”
“死了……怎么死的?”
“我杀的。”文澜淡淡道。
卫雅打从王双九下跪之后就没从震惊的情绪里出来过,此时一双眼睛更是瞪得溜圆。
王双九也愣住了,心里的悲伤和仇恨一下子没了奔头,让他显出一种撕裂的呆滞,“……不是说,那是朝廷的人吗?”
文澜倒是高看了他一眼,“你打听的倒多。”
真的是!
王双九捏紧了拳头,“还有一件,俺听说县里要开的学堂也教武艺,俺想学,可俺二十多了又无爹娘作保, 求二姑娘帮俺走个门路。”
门路倒是好走,一句话的事儿,只是……文澜看向卫雅。
卫雅也看向王双九,遗憾道:“学堂授武艺只要十五岁以下的孩子,是我同江乘江大人商议后定下的,你这个年岁,筋骨已经长成,强学怕也只会落下伤病。”
王双九跪在地上,闻言宽壮的肩膀颓下去。
他还能如何?
杀亲仇人已死,更深处的仇也因着自己废物再没着落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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