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的账一整套重做,再封锁县城,通知到各家各户,把米粮什么都藏起来,穿破衣服出入,坊市铺面卸牌匾,扫一些灰土进去,再挑一些还瘦着的流民在县城多走动…反正各方面吧,在检查期间务必让人看起来就一幅穷样。”
文澜发言完毕。
县令又看了一圈,除文德厚外,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
对策就这么大概定下来,他起身告辞。
天色已晚。
众人纷纷告辞,文家人出来相送。
曹济舟扶着醉醺醺的爹,临走时见到文琴从后边出来,她腰上还系着围裙,比白日见时多了不少烟火气,正礼数周到地与所有人作别。
他也同众人一样,拜别后离开。
父亲倚在他臂弯里,只有满是酒气的呼吸,一路上一个字都没说。
只有快进家门时,才推开他口齿不清道:“你先回屋,唔…为父,去,去如厕,一会就回。”
曹济舟顿了顿,道了声好松开了他。
只是进门前回望,父亲在暗淡的月光下映下了暗淡的影子,有种颓丧的稳定。
进门回禀母亲后,曹夫人默了默,“等一炷香吧。”
一炷香后,她轻手轻脚的推开屋门,在院墙跟找到了蹲坐在那的曹恭直。
“夫人。”曹恭直慌乱的蹭了下眼睛,“夜里凉,你怎的出来了?”
曹夫人挨着他坐下,“女儿睡了,我陪着你在外头散散酒气,你若觉得头晕,且靠一靠我。”她拉过曹恭直的手,掌心相握。
曹恭直倚在墙上,轻轻靠着她,许久,才说:“我这辈子,唯一后悔的就是效忠皇上。”
曹夫人心里一震,细细听了听四周的动静。
寂静的夜里除了彼此的呼吸什么声音都没有,她才松懈下来,听他继续。
“三十万两啊…”他惨淡道:“流民遍地,我心有愧。”
更多的他就不再说了,只是沉默的流泪。
曹夫人陪了很久,才轻声安慰,“夫君,时势如此,非你我能左右,顺势而为,好好活着就好。”
月色更加暗淡,星光隐去,第二日是个阴天。
一大早就灰蒙蒙的,山头起了大雾,像阴云掉下来了一样。
空气里塞满沉闷的味道,呼吸都要使些力气。
曹恭直头天睡得晚,又醉,又赶上这么个天气,是以县令家里人找过来的时候,他还在被窝里。
曹夫人在外头挡了一会,他才草草套了衣裳,胡乱抹了把脸跟着人去县令的私宅。
“一起吃点早饭,别客气。”
直到坐在县令家饭桌上,曹恭直才撵走了最后那点睡意,精明的脑筋又活动起来。
县令瞅他一眼,呵呵一乐,“你这人呐,就是心眼太多。”
“大人谬赞。”曹恭直陪笑。
县令摇了摇头,又打发家里人去里屋用饭,等人走净了,才喝了口粥,对他道:“实话说,一个月重新做套账面,还要天衣无缝,除了你我在黎山找不出第二个人能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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