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夫特亲眼看到瓦丁的脸上显出一连串不易察觉的复杂矛盾表情:对局势恶化的紧张、礼节性的哀悼、对自身状况的联想,以及一点无法避免的幸灾乐祸。

随着距离靠近,这些表情都被压平消失了,疑惑和戒备取而代之。

那艘船看起来躺在那很久了,久到被潮湿恶心的黑色霉斑吞没,看不出原本颜色。

一条死蛇似的系绳将其栓在礁石凸起处,结快被磨断了,只剩几缕纤维维系着弃船不被涨落的水流带走。

并不是与他们相同样式的船只,也没有固定浮桶,只是种特姆河上常见的平底小船,在风平浪静时作摆渡或载货用,用料一般、很容易倾覆。

有教会之外的人更早抵达此地,大致数周到两个月内。

船里缺乏可证明身份的物品,只有船身上啮咬、撕裂样的深痕,说明了路途中经历了什么。

船内部额外加固了木板,但这不妨碍袭击他们的东西硬掰走了一大块舷板,并在船底凿出了几个边缘狰狞粗糙的大洞,这可能就是上岸时慌不择路的原因。

那批人都从袭击中活了下来,并抵达了这里。

“那帮异教徒。”没有别的可怀疑对象,但格林神父很难想象要怎么在大厅坍塌前下来,还带了一条船。

“希望他们已经溺毙在自己的疯狂举动里。”而不是还以某种形式在这里活着,那意味着事情会麻烦很多。

尽管很不情愿,格林还是务实地向克拉夫特投去询问目光,后者拄着剑支撑一半身体,点头表示状态勉强说得过去,必要时可以动用非常规手段解决非常规麻烦。

神父停下脚步片刻,朝这边走来,“先贤也曾与手握石中之剑的王者结盟,王国因此得沐荣光,可见剑不因出处有善恶。”

“今日一如百余年前,或许正是天父再次考验于我们,正当合一心志、弃绝嫌隙。”

他脱下手套,夸张得带点表演性地,与刚明白要做什么的教授重重握手。

【你搞定这,我搞定其它的】

确信克拉夫特明白他的意思后,格林松开手,环顾在场修士,依次与每一张选择跟随他来到这里的面孔对视。

他不知道其他人是否想得一样,但这片与众不同的石滩上……不知为何聚集在此的“小生物”,被推到岸边的船只,还有他们自己,似乎各种迹象都说明这就是那个特殊的地方。

天父的意志、湖的选择,某种必然结果,命运给因为不同缘由误入歧途之人安排的隐密汇流。

启示般的感觉使思维通透,意识到答案就在前方。几个月追寻的悬案答案、异教崇拜的答案、历史谜团的答案,或许也是又几条微不足道生命的最终答案。

一个当时觉得无法共情的问题浮现心头:

【你不想知道吗?】

很多东西在头脑中闪过,第一次聆听天父的事迹、立志成为教义的维护者、得授神学学位、接手如今的职务,半生在能望见圣母大教堂尖顶的地方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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