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庄公一听这话,拔腿就往楼上爬。棠无咎张弓搭箭,一箭射中他的大腿。齐庄公大叫一声,站立不稳,想抓扶手,却一把抓空,身子一斜,便从楼上跌落下来。众人纷纷赶上前去,一看,齐庄公已是七窍流血,气绝身亡了。
齐庄公一死,相国催杼,大臣庆封、晏平仲等人便立了齐庄公的兄弟为君,就是齐景公。
催杼不担心有人找他问罪,因为齐景公是他立的。他最担心的是这件事情史官会怎么写。因为他知道,列国的史官都秉持一个叫做秉笔直书的原则。想叫他们隐瞒事实是很难的。
有一天,催杼找到齐国的史官太史伯,他问:“对于先君庄公的死,你是怎么写的?”
太史伯觉得催杼这是明知故问,所以脖子一挺,语气生硬的反问道:“催相国,你认为该怎么写?”
催杼说:“你就写,先君庄公是病死的不就行了。”
太史伯摇摇头说:“我是史官。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写。”
催杼说:“把你写的东西拿来我看看。”
太史伯不慌不忙的从案上抽出一卷竹简,徐徐展开,推到催杼面前。催杼一看,上面写道:
“夏五月,崔杼谋杀国君光”。
催杼勃然大怒,一手按剑,说道:“你要是这么写,我就砍了你。你要按照我的意思写,我必然厚报于你。”
太史伯说:“我们做史官的有史官的本分。事情是怎样的,我们就怎样写。要是我怕死,我就不配做史官。”
催杼气得直翻白眼,起身就走。几天后,他捏造了一个罪名将太史伯杀了。
那时候的史官都是世袭的,太史伯死后,他的兄弟太史仲接着做史官。催杼又去看了太史仲写的史料,竹简上面依然写的是“夏五月,崔杼谋杀国君光”。
催杼冷笑道:“你不知道你哥哥是怎么死的吗?”
太史仲也笑道:“他秉笔直书了。”
催杼说:“你故意找死啊。”
太史仲说:“自古而来,因为秉笔直书被杀的史官还少吗?我何尝不知我哥是为何而死。他的死,正说明他是一个好史官。我既然做了史官,当然就不能怕死。”
催杼又把太史仲杀了。然后令他的兄弟太史季接替。催杼想,我就不信,做太史的都不怕死。带着这种偏执的想法,他特意传令,叫太史季把自己写的史料拿给他看。太史季捧着竹简就去了。催杼打开竹简一看,上面还是写着:“夏五月,崔杼谋杀国君光。”
催杼第三次看到这句话时,禁不住嘴唇和手都抖起来。他颓然的叹了口气,默默的将竹简放回了案几上。他是真的知道了,这些太史令是真不怕死。他们不惜性命也要维护一个原则——秉笔直书。
催杼盯着竹简愣了一阵,又盯着太史季看了一阵,只见太史季面无惧色,淡定的站在他的对面,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催杼说:“你不爱惜性命?”
太史季说:“谁不惜命?但是我写的东西是要传之于后代的。我不能因为爱惜一己之命,而欺骗千秋万代。就算我死,后面的史官还会秉笔直书的。”
催杼叹口气说:“好吧。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吧。跟你们这种人说不通。你退下吧。”
太史季谢过催杼,抱起竹简,慢条斯理的往外走。一出大门,就见到齐国另一家史官南史氏抱着竹简和刀具等在门外。太史季诧异的问:“你守在这儿干什么?”
南史氏说:“我听说催杼叫你去,我想你是必死的。所以我在这儿等着接替你。”
太史季说:“你也准备去死?”
南史氏说:“如果他杀了你,我就接着写。”
太史季淡淡的一笑,将手里的竹简往前送一送,说道:“可是我还活着。”
两人相视而笑。然后各自抱着自己的竹简道了别,各回各家,继续写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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