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段然声嘶力竭,好像要把这么多年对许墨的怨恨全部都哭诉出来一样。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许墨手里拿着纸巾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轻抿嘴唇,一直从容不迫的眼神中也泛起些许迷茫。
到了这时候,就连许墨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许段然在对面无声地哭泣着。
她没发出一丁点声音,但眼泪却抑制不住地往下流。
这些眼泪中夹杂着许许多多的情绪。
她在想,如果没有夏星若该多好。
她在想,如果张明洋只爱她一个人该多好。
她在想,如果自己出生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又该多好?
但可惜的是,这些都仅仅只是想象,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所有的委屈如今也都汇聚在眼泪里。
“然然......”
再次开口,许墨的声音已经有些许沙哑。
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一样。
“先擦擦眼泪吧。”
这次许段然没再躲开,或者说她没有力气再躲开。
刚才的那些声嘶力竭,好像已经耗尽她全部的心血一样。
这让她的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无力感,就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
许墨轻轻地帮许段然擦拭眼泪。
他发现,不知不觉间,女儿竟长到和他相差无几的高度。
甚至马上就要当妈妈了。
许段然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后,从许墨手中接过纸巾,几下便把眼泪全部擦干。
“谢谢你今天给我的这些证据。”
再次开口,她的语气中已经不包含任何情绪,除了冷漠之外什么都没有。
“还有别的事情吗?我得回去工作了。”
“然然,爸爸还是希望你处理完桉子后离开临江,出去生活一段时间,想去哪就去哪,到处看看。”
许墨的语气卑微。
他多希望女儿能听从自己的意见,但回复他的只有冷漠的眼神和一阵沉默。
“然然,爸爸年轻的时候确实做了错事,我从没奢望你原谅我。”
许墨长叹一声,无可奈何。
“但我还是想和你说,你是我许墨的女儿,不论你什么时候回来,爸爸都在这里。”
“我的确没在你最需要的时候陪伴在你身边,这是我的失责也是我一直的遗憾。”
“现在爸爸有能力了,所以想保护你,补偿你。”
说完这些话后,许墨的眼神中重新升起希冀。
因为至少这一次,许段然没再着急离开。
而是站在他面前听他把话说完,尽管表情依旧冷漠。
“那幽幽呢?她也是你的女儿。”
“我也永远都不会让幽幽受委屈。”
许墨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听到这句回答,许段然嗤笑一声,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
“爸爸。”
许段然的眼神很复杂,看不出来是失望还是同情。
她没再直呼其名,而是尊敬地叫他了一声“爸爸”。
“这么多年除了你的事业外,你其实什么都没抓住。”
一幕幕回忆在许段然的脑海中闪过。
妈妈好像并不恨爸爸。
她从未和自己说过许墨的坏话。
最后在病床前,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只是:
“妈妈最放心不下的是你”。
她不知道姥姥恨不恨爸爸。
在女儿离开后,她没再见过许墨,也从不接受他的任何东西。
但她会同意许墨见自己的女儿。
也会和那时候还小的她说,爸爸很关心她,不要和爸爸吵架。
就像妈妈一样,姥姥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同样是她。
“姥姥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亲眼看到你出嫁。”
后来她还去看过林憬希。
病床上的她再没年轻时的美貌,甚至憔悴到她没认出这是林憬希。
那次他们没有争吵。
林憬希微笑着和她道歉,并给她留下最后一句话。
“帮我照顾一下幽幽吧,好吗?”
许段然发现自己已经见过很多人的死亡。
爱重要吗?恨重要吗?
当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一切都已烟消云散。
没人再提过许墨的名字。
他就好像从未在这些人的生命里出现过一样。
不论是妈妈、姥姥甚至是林憬希,他们最放心不下的,都是自己的孩子,也只有自己的孩子。
一幕幕回忆闪过,许段然的心竟意外地平静下来。
她看着许墨,继续说道:
“你的生命里只剩下你的事业,我觉得这样很好,或许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说完后,许段然便不再理会许墨。
她从旁边绕过,朝着门口走去。
这简单的两句话好像真的刺激到了许墨。
眼见许段然即将离开,这次他没再阻拦。
直到开门声响起,许墨才终于回过神来。
“然然!”
听到父亲喊自己的名字,许段然还是犹豫了一下。
她背对着许墨站着,也不回头。
“不论遇到什么困难你都可以来找爸爸,我......”
许墨想说,他是什么都没抓住。
但这次他至少想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只可惜话还未说出口,许段然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门口。
房间中明明只剩下他一个人,但许墨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眼神里也只剩下疲倦。
他再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就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报应吗......”
......
张明洋一开始还老老实实地坐在餐桌边等着。
但时间一长,他心里多少也有些忐忑。
毕竟经验在那里。
每次只要许段然和许墨独处的时间越长,那争吵规模肯定就越大。
有时候就连身为邻居的他都能听到这些争吵。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去看一看。
这父女俩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正考虑着的时候,张明洋突然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去,许段然果然正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离的远,他也看不出大小姐现在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过大概率是不高兴。
因为要放在平时,她估计早就小跑着冲过来了。
张明洋从椅子上站起来,也朝着许段然的方向走去。
离得近了,他便注意到大小姐有些红肿的眼睛。
虽然已经没有眼泪,但能看出来刚才大哭一场。
“走吧。”
张明洋握住那只主动伸过来的小手。
入手处一片冰凉。
再配合上那双红肿的大眼睛,让他格外心疼。
他把许段然的另一只手也拿过来,放在手心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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