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聿铭、李宽、秦巨政等人都在。

马景澄坐下,秦聿铭示意给他一杯白开水。

“我想知道,姚京民那厂子,是不是被你接手了?”

早上,他越想越不对劲。

为什么一个早已掏不出钱的煤场,居然会一下子以50块每吨的价格从地方购进大量的煤。

直到李宽说,这些煤炭运输的车辆,大部分是马景澄刚来攀州时组建的车队,秦聿铭这才明白,说不定姚京民已经私下将厂子卖给了马景澄。

只有这样,水泥厂、电杆厂、上善、才能连成一条线,成为一个完整的产业链条。

说不定,为了配合电杆的完成,马景澄私下还和一些钢材厂达成了合作。

不然马景澄干嘛这么关心煤炭。

姚京民也不见人影,只能把马景澄找过来问一问。

马景澄很镇定地将搪瓷缸捧在手里,任由雾气弥漫,他吹了吹热水,喝了一口,抬头:

“没错,姚京民是把厂子卖给了我。”

众人对看一眼。

这个厂子,马景澄曾经跟着刘东来卖过煤炭。

尽管那姚京民并没有将他这个小孩子放在眼里,但他却记住了那个老头。

来到攀州之后,他有时就会沿着大江,往那儿走,那是他唯一熟悉的地方。

在决定用电杆作为谈判筹码之后,他就有将厂子买下来的打算。

除了刘东的原因,还因为环境。

别看在李宽、秦聿铭等人手里办事很快,有些时候当前去当天就能办完。

然而,在和相关产业的人打交道时,却不是这样,比如,你要见某个煤厂或者轧钢厂的厂长,你等一天都不一定见得到。

即使你见到了,出于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你事情也办不下来,还是那样,一件事可能要等个十来天,甚至几个月。

等几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他们还是惯用老一套,论资排辈,人情世故,并不是以效益为主。

思想决定了他们的行为。

不过跟风的速度,没有人比他们更快了,只要看到一点有益可图,他们绝对不会管未来的,直接就上了。

所以,很多企业都在亏损当中。

反正亏的不是自己的钱,先把腰包装满了,烂摊子留给州里去收拾。

关于他自己的很多事情,马景澄根本没和任何人说,但还是被发现了。

不过,他也知道了一点,这种侥幸心理就不应该存在。

仅仅是从运输车队就能知道幕后人物是他,看起来,眼前这些人也不是善茬。

然而,他也是没有办法,的确是一时间找不到这么多人手了,交给手里人也比较放心。

“你为何要提高笛房的煤价?”

秦巨政开口,雄浑的嗓音带着点沙哑,听起来像是感冒了。

这个嘛。

马景澄还真不好告诉他们自己的目的。

如果陆长明和霍家没有关系,周起飞没有从花镇拉煤给宝陆煤厂;

如果詹天宝和笛房没有关系,祝建国和师默等人没有图谋西凝水泥;

马景澄的计划不会是这样的,至少不会出现笛房这样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

他的计划本应该落着在花镇、周起飞、煤炭和大赌鬼霍雨常身上,还有一言不合就拿铡刀的贺老九。

但是呢。

从那天陆长明去西凝水泥,马景澄就知道,自己的计划恐怕得有所改变了。

对于马景澄来说,笛房对自己原来的计划一点影响都没有。

但是,对于自己迈向甽州,同时清除威胁却是有很大帮助的。

因为,西凝的对头只有一个:汇东银行!

表现上看,是虎臣水泥和西凝水泥的争夺。

然而马景澄做过调查,宋青州的安排是合理的,攀州极其周边的市场足够大,容得下两家水泥厂,虎臣水泥完全没有必要压着西凝水泥打。

问题就出现在西凝水泥的拥有者身上,欧阳信凭。

尽管马景澄还不太了解欧阳信凭的家族对汇东银行来说算什么,但他知道,这步棋对汇东来说,十分的重要。

这是一场,赌注。

既然是赌注,那就只能赌对方手里的牌,缺Q少A。

如果算错了,马景澄将损失惨重。

要么相信自己,要么低头做个乖宝宝。

他选择相信自己。

因为,黄和的退出,给了他一些信号。

一个集团,可怕的并不是那些懂事,而是手底下没有发言权的经理人。

这是马景澄的机会。

当然,还有众多的原因,让他不能说。

“宝陆煤厂属于私人煤厂,他们能够同时给西凝和虎臣供煤,说明实力雄厚。”

马景澄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解释:

“外面的煤价翻了五倍,他们只提高了一块钱…大家都知道,干煤矿是要死人的,不是瓦斯爆炸,坍塌,就是被追债的人打死。

我这么做,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可以平安过年的机会。”

呃……

在场的人沉默了。

这鬼话,也太假了。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这是在瞎扯。

不过他们也不好指着马景澄鼻子说他在放屁。

“你准备了多少预算?”

这才是秦巨政最关心的事情。

马景澄怎么弄他管不着,反正只是两个点,但是马景澄花出去多少钱,他是十分关心的。

“一千万?”马景澄试探秦巨政的反应。

“你有一千万吗?”秦巨政笑了笑。

马景澄摇摇头:“没有。”

“事情一旦不可控,你当如何,这种事情,不是你想进去就进去,想出来就出来的,很多事情,你觉得你可以,等你去做了你才发现,你并不能。”

秦巨政脸色没有以往那么严肃,反而很期待地看着马景澄,“你明白我意思吗?”

今天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啊?

秦巨政、秦聿铭、李宽、兰树云,每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息,都不像是要对自己进行责问的样子。

自己成了他们手中的枪。

很快,马景澄给自己下了一个判断。

价格从来都是很敏感的问题。

从一开始马景澄就知道,而且是十分了解。

这才大费周章地去和李宽等人谈判,让衣服的价格按照友谊商店高价来卖。

包括后面发行彩票的价格,全部都提交给了他们。

大大小小,包括双色球,几十种价格,都有着对应的解释。

如今,眼前这些人居然对煤炭价格不是那么严格。

绝对不是外面价格飞涨那么简单。

大家都知道,煤炭的供给不足是因为基础设施跟不上。

在当下。

煤炭价格实行的是计划制度。

全国统一价格指数,采用低煤价策略,与市场没有多大关系,这样可以避免煤价大幅度的变化,有利于统一调控,从而完成各项分配计划,满足生产生活需要。

而今年煤价疯涨,是各方面原因,一是东部基本没有什么碳,二是各州禁止运输,总之乱七八糟的事情搅合在一起,导致煤价上涨了五倍。

然而这种情况,到十三号就会结束,中枢会根据情况制定相关政策,保证各行各业正常运行。

这种机制下,挖煤的人苦不堪言。

马景澄就时常感叹,到底是大环境成就人,眼下这些挖煤工,要是在二十年以后出现,那都是妥妥的亿万富翁啊,只能说是生不逢时。

行业的低谷让这群人给赶上了。

就像他说的,被打怕了的人总会想要逃离自己原来的地方。

现在这群人很快就会逃离煤炭这个行业,另一群人会来接手,能够坚持几十年的人,寥寥无几。

能够坚持到一车煤一车钱时代的人,活该他们赚。

没坚持到那时候的人,谁也怪不着,这就是人性,逃离让自己遍体鳞伤的行业。

而那些坐着数钱,看见钱都没兴趣的煤老板,也算是命。

【谁让他赶上了呢】

这句话,既可以对当下的煤老板说,也可以对暴富的煤老板说,都是命。

马景澄也知道,每个时代都有破坏规则的人存在。

而这些破坏规则的,却都是人中的佼佼者。

求稳求生存,唯唯诺诺的人,不可能成为时代的缔造者。

绝对不可能。

只有绝境逢生者,才会成为真正的引领者。

宋青州就是这样的人,敢于破坏规则的人。

这样的人,没有信念的人理解不了。

马景澄知道,眼前的这些人也是破坏规则的人,但是他绝对不相信,在笛房这件事上,他们会那么轻易就同意了。

由此,他断定,自己成为了秦聿铭等人手里的工具人。

为什么能够这么确定?

如果深入了解汇东的历史和攀州的发展史,就应该猜得出来其中的原由。

不过,马景澄并不介意成为他们的工具人,因为这正是他要做的。

不能说,因为他们要利用自己去对付汇东,自己就赌气不做这件事了。

可能秦聿铭的最终目的是汇东,但对于马景澄来说,汇东不过是他征战世界路途上的一个绊脚石。

挡住了,就踢开它。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能够掀翻大海的人,绝对不会担心在海上翻船!”

马景澄也笑着回应。

“你知道…”秦巨政想要表达什么。

“你知道…”

秦聿铭抢过话题,显然,这里,他和自己大哥暗地里出现了分歧,“你现在是50块钱一吨,宝陆煤厂如果给60块钱一吨,你怎么办?”

秦巨政微微沉眉,他在想,秦聿铭为什么要阻止自己说话呢?

不出声的几人,很认真地在思考,思考的方向就是利益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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