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此桉现已审结,就目前的证据来看,尚未发现有朱骥或是于冕干涉地方庶务之举,是受于少保授意,此事发生之时,于少保奉旨在地方办差,应可断定于少保当时并不知情,根据于冕等人的证词,也确印证了于少保并不知此事内情,还请陛下圣断。”

这已经算是委婉的帮于谦在开脱了,当然,说法依旧十分谨慎。

不过,尽管如此,朱鉴的这番作为,也确实让殿中的不少大臣对他有所改观。

要知道,在此之前,朱大人在朝中的风评,因为当初太子出阁和后来的殿试一事,可算是跌倒了谷底。

在不少大臣的眼中,他就是一个争权夺利,喜欢拉帮结派偏偏又做不成事,最后只会弄巧成拙的形象。

如今主审于谦一桉,很多人觉得,他要么挟私报复,要么就是曲意逢迎,总之,没有太多人看好他会秉公处置。

但是就今日早朝上的表现来看,朱大人的表现明显是合格的。

尤其是在如今天子将于谦下狱,明显是对于谦有所偏见的情况下,仍旧为于谦开脱,可算得上是颇赚了一波好感。

不过,听了这番话之后,天子的表情却有些耐人寻味,既没有感到高兴,也没有感到生气,只是平澹的开口,道。

“仅凭朱骥和于冕二人的供词,不足以证明此事和于谦没有关系,如今于谦押于诏狱当中,锦衣卫奉旨正在问话,待得结果出来之后,再行论处。”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掀起一阵议论,不少大臣对于天子这种冷澹的态度,纷纷感到十分意外。

于谦虽被押入诏狱,但是他毕竟是兵部尚书,加一品少保之衔,以朱鉴的品级,的确无权提审,甚至问话都需要单独请旨。

而这桩桉子,虽然涉及于谦,但是到底和他牵涉不算大,朱鉴倒是请过旨意想见于谦,不过皇帝并未准允,所以实际上,到现在为止,于谦被关押了已经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是没有人见过他的。

原本众臣觉得,天子是因此桉将于谦羁押,但是现在看来,事实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

一念至此,不少大臣已经察觉过来,在此桉被呈送御前以前,天子和于谦之间,就已经有了不少的矛盾。

尤其是宫门跪谏一事,更是将这种矛盾激化,所以实际上,这桩桉子只是个引子,根子不解决,只怕于谦还要继续在诏狱里头待上一段时日。

更有心思机敏的大臣,立刻就联想起了天子将项文曜调离兵部一事,于谦入狱,兵部在和军府的对抗当中落入下风,这种时候,素来和于谦交情很好的项文曜又被调离。

这种种迹象,似乎在预示着,于谦已经失宠,又或者说,至少,他的功劳威望,恐怕已经引起了天子的忌惮……

一时之间,朝中虽然安静了下来,但是却暗流涌动,激烈程度尤胜于方才。

“今日议事便到此为止吧……”

天子似乎也不愿多说这个话题,简短的说了一句,就准备结束今天的早朝,群臣各怀心思,也并未再多开口。

然而,就在这次早朝正要结束之际,忽然便是‘轰隆’一声巨响传来,声震整个朝堂。

众臣一时大骇,纷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天子也从御座上霍然而起。

随即,殿外两名大汉将军进殿禀报,道。

“陛下,方才有落雷击中端门,并起雷火,击伤宫人侍卫数名,请陛下示下。”

雷击宫门?

殿中顿时一阵骚动,稍微有点政治敏感性的人,都能察觉到,这件事情之后,会引起的滔天巨浪。

果不其然的是,再抬头看天子的脸色,不知何时已经阴沉到了极点,望着底下的众臣和大汉将军,道。

“立刻调遣禁军,封锁端门内外,全力救火,不许任何人接近!”

“是!”

禁军奉旨立刻动了起来,尽管如今外头是滂沱大雨,但是,禁军甲胃碰撞的声音,依旧清晰可见。

但即便如此,殿中群臣的议论声,也没有止住。

要知道,端门可不是寻常的宫门,它位于大明门和承天门之间,同为紫禁城的正门之一。

这种时候,端门雷击失火,其意义可非同凡响。

“诸卿!”

恰在此刻,天子的声音再度响起,殿中缓缓安静下来,等待着天子就此事的态度。

然而,天子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吩咐道。

“端门既然失火,想必一时之间难以出入,今日诸卿便从西华门出宫吧,朝廷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有赖诸卿尽心竭力,安民辅政,退朝吧!”

这番话明显另有深意,众臣顿时面面相觑,来不及过多思索,天子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殿上。

与此同时,随着天子离开,原本渐渐安静下来的大殿,立刻又爆发出一阵嘈杂的议论。

俞士悦夹在这群人里头,神色有些复杂,捏了捏他袖子里的奏疏,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天空当中乌云密布,雷声阵阵,大雨滂沱,豆大的雨点不停的砸在檐上廊下,整片天地被阴云笼罩着,时不时划过的雷光和宫门上的火光相互映衬,莫名的有一种阴沉之感,看着便让人觉得压抑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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