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起码,表面上能“融入”。

在校时、工作时的聚会,私下的,明面上的,各种形式的,她都可以应付。

她觉得这些人的聚会,自己也能游刃有余。

可现实的问题是,这些人客客气气地对她、欢迎她,给她吃的跟她说几句话,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对劲。可是,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跟他们,没有共同语言。

她无法理解,明明有着这样一把好嗓音的丁镜,为什么会执着于那把吉他。

她无法理解,有男友的梁之琼可以跟其他男生勾肩搭背的拍照,而澎于秋只是笑笑地在旁看着。

她无法理解,他们不灌酒、劝酒,却在私下里打赌,谁谁谁今晚会喝几口,而赌注竟然是明早提前几点起来帮忙整理内务。

……

每个人的关系都是如此融洽。

这里的氛围,和谐、欢乐、温馨、轻松……没有谁想着压谁一筹,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狗血桥段。

长得好看的姑娘,会当着在场所有人,不顾形象地放声欢笑。

姑娘们“征服”小伙的手段,是直接用酒精打压,郁一潼吹一瓶啤酒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把几个小伙吓得脸色苍白。

尚茹恍惚想起很久以前,好像有过类似这样的片段记忆。

但是,没有这样的真切。

离她太远了。

她站在人群里,分明所有人都对她以礼相待,可她却觉得被孤立了一般。

有时候,她会想着去找纪舟。

可是,纪舟似乎一直都在“忙”,不参加节目表演,不靠近围观,偶尔是在做事,偶尔是在跟人聊天。

他做事的时候,她几次找纪舟,以帮忙的方式靠近,但都被纪舟以“客人”的理由回绝了。

距离感和生疏感,让她心生挫败。

对,客人。

所有人都是“主人”,唯独她,是“客人”。

“嘿,你要来一首吗?”戚七搭上尚茹的肩。

*

唐诗静站在人群外围,心不在焉地看着。

她手里拿着一瓶插上吸管的豆奶,常温的,已经喝到一半了。

豆奶是纪舟给她的。

乐曲也好,饮料也好,都是纪舟负责的。

听说就准备了一箱的豆奶,本以为没有什么人喝的,结果刚一打开就被哄抢一空。不止女队员,男队员也喜欢喝。

她去的时候,慢后了一步。

她手中的一瓶,是纪舟给她的。

豆奶的香味浓厚,味道清甜,不腻,很好喝。

余光偶尔会往旁边瞥一眼,纪舟觉得火锅底料不满意,正在想办法往里面加调料。

他做这些的时候,谁都不敢靠近——因为没人能做的像他那么好,所以一靠近只会挨批评。而且还是拐弯抹角能让人反应半天的那种“批评”。

“唐诗!”

眼前晃出一道身影。

是温知新。

“诶?”

正在偷看的唐诗,迅速将视线移过来,明显受到了些许惊吓。

温知新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他抬手一抹后脑勺,有些抱歉地冲她笑,“吓到你了?”

唐诗摇摇头,“没事儿。”

温知新松了口气,望向她的眼神里,有那么几分的小心翼翼。

“有什么事吗?”唐诗问。

“我跟我哥弹吉他,你能不能来唱一个啊?”温知新询问时不敢正面跟她对视,而是视线左右乱瞥,可说完后,他又忽然低下头来,眼睑微微垂着,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盯着她,声音很轻,语调很快,“宋词和元曲说你唱歌很好听。”

“唔。”

唐诗有些迟疑。

她想拒绝。

可是,她停顿几秒,刚找到理由想开口,就听得人群里一阵喧哗声。

前面表演的人已经下场,掌声和哨声里,她看到尚茹走出人群。

表演区域是独立划分的一块地,脚下石头的颜色不一样,地面稍稍要高一些。上面会摆着几张椅子,可以让表演者坐着,因为高度也不会让外围观众觉得表演者被人群遮挡了。

GS9的队员素来很给脸,为了给“客人”留个好印象,自是更不用说,嗷嗷欢呼着,拥着尚茹上台。

唐诗飞快地朝另一侧瞥了眼,见到纪舟停下手中动作,微微偏着头,视线落在台上。

唐诗便咬咬唇,心思有点动摇。

“就玩玩嘛,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你们队除了墨队,其他人都上场了哦!”温知新见她没及时做回应,有些紧张地劝说着。

“……好吧。”

呼出一口气,唐诗朝温知新点点头。

温知新顿时喜笑颜开,迫不及待飞奔着去告知温知故了。

倒是把唐诗丢到了原地。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温知故,无语地白了兴奋的温知新一眼。

——就他这白痴样儿,还想追人家?

亲哥表示一点都不看好。

……

尚茹选的是一首英文歌。

歌曲多数人没听过,负责奏乐的没有办法。原本澎于秋是会的,不过碍于梁之琼的警告,所以没出这个风头。

尚茹也没迎合他们换曲目,而是选择了清唱。

效果挺好。

许是这是今晚头一次听到外文歌曲,在场安静聆听的队员倒是挺多的。

大家都给脸儿,不随便添乱。

唐诗安静地听着。

很好听。

发音标准,歌曲流畅,嗓音婉转。

她抽空看了纪舟一眼。

赫然发现,纪舟正专心往过火锅里添加辣椒,步以容站在他对面,不知在跟他说着什么,脸上笑容淡淡的。

她多看了两眼,看到纪舟也在笑,很温柔的那种。

倏地,纪舟偏过头来,朝她的方向看了眼。

她来不及躲,视线猛地同他对上,猝不及防间,两人皆是一愣。

纪舟只有那么一瞬的愣怔,恐怕还不到一秒,眼底笑意漫开,连柔缓的月光在他眼里,也染上了几分温柔。

唐诗朝他点点头,有些局促,但尽量保持着冷静。

片刻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

……

火锅里的汤料在翻腾,袅袅烟雾往上散开,氤氲在空气里。

步以容放了两块魔芋进去,然后问纪舟:“这么拖着不像你啊。”

纪舟放了两块玉米,说:“我说不准。”

步以容问:“你还是她?”

“她。”

低头看着食材,纪舟又放了两块地瓜片。

“抓紧了,”步以容说,“我们队里好几个都想追她。”

纪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微微一顿,步以容看着火锅里翻滚的食材,“你不是不爱吃玉米吗?”

纪舟轻笑道:“你也不爱吃魔芋。”

步以容了然地笑了笑。

懂了。

尚茹还在歌唱,但在这火锅旁的人,没有谁认真去听。

权当背景音乐了。

*

墨上筠端着自己烤好的烤串过来。

“来,试试。”

她将盘子送到阎天邢跟前。

在吃烧烤的时候,墨上筠是典型的肉食动物。在她的夜宵世界里,喝酒吃肉才是王道。

不过,阎天邢可能因为胃的问题,晚上更偏爱吃一些素食。

墨上筠烤的全都是素食。

跟阎天邢吃过几顿,就算阎天邢不明着说自己喜欢吃哪种口味的,阎天邢也看得出来。

“我的呢?”苏北说着就朝这边伸出手。

墨上筠白了她一眼,直接把她的手打开。

阎天邢拿起一串千页豆腐,同苏北道:“找步以容去。”

“……”

卧槽,还亲自下场了?

这么护食……太抠门了叭。

苏北默默地收回手,因为阎天邢的“下场”而惊讶,一时间竟然忘了怼墨上筠。

“唱得还挺好听。”

往后看了一眼,墨上筠瞥见尚茹,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苏北斜眼看她,“怎么没见你夸我?”

嘴角微抽,墨上筠惊奇地说:“夸你那首《茉莉花?”

苏北瞪了她一眼,“我还弹了吉他呢。”

阎天邢说:“一般般。”

虽然没听墨上筠弹奏过,但阎天邢打心底觉得……在场所有人的弹奏,在墨上筠这里,都是“一般般”的水平。

“喏,一般般。”

墨上筠一扬下巴,朝苏北挑衅地扬眉。

莫名其妙就挨怼的苏北:“……”她就想吃一串墨上筠做的烤串而已,怎么还带连番“怼”的?!

要命了!

苏北哼了一声,起身离开位置,去找步以容抱怨。

墨上筠跟阎天邢低语几句,打算去弄一点火锅过来吃。

……

尚茹一下场,就轮到了唐诗、温知故、温知新的组合。

双胞胎兄弟外加唐诗的组合,引起的轰动效果比尚茹的还要明显。

不说别的,光是在性格、处事方面,唐诗在男队的排名绝对是前三的。

——墨上筠稳稳排在第一。实在是因为她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多数时候大家总是会不由自主想到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当然,大前提是,墨上筠虽然性格比较欠,但为人做事方面实在是没得说的。而且像燕归、言今朝、段子慕这一类人,爱好比较奇葩,就倾向于墨上筠这种比较欠的。

尚茹重新回到人群里,不过这一次没有站在中间,而是在外围部分。

她在台上时,特地有注意过纪舟——就没看到过纪舟正眼往这边看上一眼。

她抱着一点期待,期待着纪舟专心做着自己的事,对所有表演都不感兴趣。

却,万万没有想到,纪舟已经停下来,站在火锅那一桌旁边,正面朝着表演台,眸中带笑地看着在台上的人。

她愣住了,盯了好一会儿。

而感知到这边注视的纪舟,偏头朝这边看过来,在跟她的视线对上后,礼貌地点头一笑,只是短暂一两秒的时间,很快就转移开了。

视线重新回到表演台。

节目已经开始了。

那是一首很普通的歌曲,很简单,大家都会唱,难度自然不如尚茹的。

唐诗声音好听,节奏乐感还行,可毕竟没有学习过唱歌,没有那么多技巧,在学过的尚茹看来,不过普通的水平。

但是,纪舟的眼神,却全程都落在唐诗身上。

旁观这一幕的尚茹,轻轻咬着唇,在唐诗最后一个字唱完的那刻,闭了闭眼。

她还是还对纪舟报以幻想,那她就是个傻子……

*

说说唱唱。

吃吃喝喝。

玩玩闹闹。

时间转眼就已流逝。

但是,气氛却愈发地热闹、欢快、融洽。

计划九点就该结束的,可时间被一拖再拖,转眼即将到十点。

墨上筠、阎天邢、步以容、纪舟这些个管事的,仿佛都没看到时间,没有谁去制止、宣告结束。

“该散场了,谁最后表演一个?!”终于,有人在询问。

众人意犹未尽。

但是,最后的表演,却让他们一时犯了难。

今晚的最后一场演出,总该稍微有点不一样吧……

所以不能跟先前一个模式。

该有些特殊的。

意识到这一点,先前那些个争先恐后想要表演的人,倒是安静下来,没敢贸贸然去承担这个责任。

当然,也有他们不愿意今晚的欢乐时光到此为止的原因在。

对于男一队而言,这样的模式很寻常、普通,因为隔三差五就会组织一次。

但是,这是男一队和女二队的第一次party,气氛跟往常完全不一样……

静默很久,有人抬高声音询问道:“谁来呀?!”

“墨上筠!”

因为刚得知偷摸煨好的地瓜被墨上筠吃了的丁镜,非常愤怒地咆哮。

然而,不知所以然的其余人,却以为她是在回答先前的询问。

终于有人想到游离在火锅和烧烤以及阎天邢之间,享受着美食乐趣、却消失在演奏人员名单里的墨上筠。

——玩得太尽兴了,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人物给忘了!

“墨队呢,来一个呗!”

“你们竟然放过了墨队?!”

“简直不敢相信,你们会犯下这么不可原谅的错误!”

……

顿时,所有的视线刷刷的,全部集中在站在火锅旁的墨上筠身上。

就连尚茹也不例外。

众目睽睽之下,墨上筠淡定自若的,把最后一口红薯给吃了。

“吃完了。”

墨上筠看着丁镜,非常遗憾地说着,眼里没有丝毫愧疚。

——天地良心,她是觉得地瓜快凉了,怕浪费才解决的。

“吃完了该表演了!”

“墨队,你这次可逃不了!”

“墨墨,表演一个呗,你那么多才艺……”燕归眼巴巴地瞅着墨上筠。

下一秒,大部分的人都朝她围了过去。

“必须来一个!来一个!”

他们开始起哄,热情高涨。

接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在喊——

“来一个!”

“来一个!”

“来一个!”

墨上筠轻笑着,微微歪了下头,似是在思考表演什么。

就在这时——

热闹起哄的声音里,不知是谁吹起了口琴。

所有的声响,都在一瞬间归于宁静。

这是他们都很熟悉的旋律。

《Auld、lang、syne,这是一首耳熟能详的歌曲。本就是非常有名的诗歌,后来被谱了乐曲,成为歌曲广为流传。同时,也被翻译成多个国家的语言。在他们的国家,这首歌的名字被翻译为,《友谊地久天长。

这是一首非常适合作为此次晚会结束的歌曲。

光是开头的旋律,就足以让人热泪盈眶。

而吹奏者,是站在木屋门口,身形隐匿在阴影里的阎天邢。

嚯——

看清楚阎天邢的存在,所有人在这一刻心情都难以自抑。

阎天邢的表演,跟墨上筠的表演……没差的!

只是,他们平时不敢起哄阎天邢罢了。

事实上,相较于墨上筠,他们更倾向于阎天邢的表演……

毕竟墨上筠容易相处,又是个极其爱“炫”的,才艺表演拈手就来。可是,阎天邢却让人在这样热闹的场合里,纵然想起他,也不敢对他起哄。

所以,眼下,所有人都规规矩矩的,静静地听着乐声响起。

墨上筠望着屋檐下的阎天邢,眼睛眨了眨,眸底迸发出一抹亮光,细碎的光,像闪耀的星星,很漂亮。

她往后两步,非常轻松地跳跃了一下,抬手往上一伸,手指拂过头顶的槐树树枝,再次落地的时候,一片完整的槐树树叶已经夹在她的指间。

再走一步,便是围栏,她身形朝后面靠着,斜斜地倚着,右腿微微弯曲,站姿很放松。

在她身后,是枝繁叶茂的槐树,树枝四处蔓延,有一束在她头顶展开,因她先前的晃动而上下晃动着。有月光从树叶缝隙漏下来,打在她的身上,微微浮动着。

两根手指捏着树叶,从一端开头到微端,指腹一抹而过,然后树叶被递到唇畔。

她抬眸,视线隔着重重人影,落到相隔一段距离的阎天邢身上。

阎天邢也在看她。

中间有那么多人,可是,他们的视线交汇着。

都知道,在注视着对方。

奏响。

节奏与口琴声奇迹般地吻合。

一部分视线朝这边看来,带着惊艳的色彩,每个人的眼睛都亮亮的。

但是,在这样的乐声里,没有人敢轻易出声。

步以容伸手将汤水翻滚着的火锅炉子都给拿了下来。

“Should、old、acquaintance、be、orgot,and、never、brought、to、mind?Should、old……”

随着口琴和树叶的旋律,围观的人群开始齐声歌唱。

异口同声的。

这样整齐的歌声,如同在唱军歌,但没有那么嘹亮,声音悠长而婉转,满怀情意。

所有的杂音都跟着消失,他们不自觉地停下所有的动作,笑意明朗地唱着。

山间唯有飘荡的歌声。

夜色静谧,月光如水,合唱的歌声在响彻。

许是被气氛所感染,就连尚茹都忍不住跟着轻声哼,“For、auld、lang、syne,my、dear,or、auld、lang、syne,we"ll、take、a、cup、o、kindness、yet,or、auld、lang、sy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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