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头,一个穿着藏青色军大衣的男人慵懒地倚在堑壕板旁的梯子上,他留着山羊胡,但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划了根火柴,从容地点燃了叼在嘴角的香烟。还用指甲里满是泥土的食指和中指夹起烟,示意我要不要也来上一口。

“谢谢,我不会。”我婉拒了他。

“那你应该试试,它能帮到你不少。”说完他就用力地嘬了一口,两腮深深地凹陷下去,燃没的烟灰顿时长了一大截。他清爽地闭上双眼,仰着头吐出一道长长的白气,说,“放松伙计,你死不了。”

发自心底,我真希望他说的是对的,可我还是再多问了一句为什么?

“敌人的子弹永远最先打死英勇冲在最前面的人,越是畏缩落在后面的人越是有机会活下来。”

虽说这话听着是在骂我怂,但我承认这是我入伍以来听过的最中用的“侮辱”。我忍不住伸出手向他表示感谢,说“谢谢你,我叫巴甫洛夫。”可他一听我问名字,立马就黑了脸,摇着头说,“你难道不知道不要在冲锋之前询问别人的名字吗?”

他这么一讲,我心里咯噔一下,毕竟我下连后刚刚投加战斗不久,战场上有什么规矩,我真的不怎么熟,就连忙跟人家道歉说对不起。

谁知他看我又是点头又是鞠躬的,竟开始不着调地哈哈大笑,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着了眼前这个老兵油子的道。没等我说话,他就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说,“埃德加,他们都叫我幸运的鲍里斯。”

幸运,我多想自己也有一个这样的名号,可在帝国的大不幸之下,我们这些人谁也免不了冲锋陷阵,弹雨寻生的命运。

尖锐的哨声一阵接着一阵地沿着战壕响起。年轻的士兵们排着队踩着木梯登上生或死的仲裁大庭。

先头的部队借着浓雾的遮挡轻松前进了五十米且未受到任何阻击,我与鲍里斯同道,走在泥泞的地上在白雾里行进,直到队伍走到80米仍未受到攻击时我紧紧悬吊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我转头对着鲍里斯微笑,也许我们谁都不用死呢?下一秒,鸣响着在空中的炮弹就将鲍里斯整个粉碎,我被气波甩到三米开外的水坑里,脑子里撞起了大钟,胃里像是被踢翻的水泥桶,两只耳朵失去了所有知觉,只感觉到有一道炙热的液体顺着我的腮边流进了领口里。

扑腾着从脏水坑里面爬出来,刚刚前进过去的小队现在也只剩下了一些残zhi肉.泥。

炮弹时不时就在地面上开花,混乱里,我找到了我们连长,连长正脸色狰狞地试图向我说些什么,还不断地挥着手指着对面的方向,可我什么都听不到,只看到他跑到我面前,一把揪起我的领口将我拽起来,嘴里好像是在叫骂着,把步枪塞给了我,然后用力我把我扔到了敌军阵地的方向上。

直到这时我才缓过神来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没的选,只能前进。

耳鸣让我成了一个废人,但耳边没了轰炸声却让我一时间忘了炮击与死亡的恐惧。我握紧了拿着加兰sk9半自动步枪的双手,就算要死,也不应该窝屈地在自己人的战壕里等死,反正都要死,我宁可被敌人的刺刀捅死,也绝不要慌着跑向自己战壕时让敌人从我后背将我打死!

就那么一瞬间,我不管不顾,把所有都抛下了,跟着第一批打到敌军阵地前的部队一齐杀进了法奥斯军队的战壕里。我一生都不会忘记法奥斯人突然看到我们出现在他们面前时的表情,每个人,脸上皱起的每一条纹都写着恐惧。

出人意料的袭击让堑壕里的战斗没进行多久就以法奥斯军的大撤退而告终,帝国骑兵团追了他们十公里远,几乎将那些法奥斯残兵赶尽杀绝。

是的,我们胜利了。鲍里斯错了,只有敢舍弃一切冲在最前面的人,才能有生的机会……

不知道缓了多久,我终于可以听到一些微弱的声音了。我撒了气,一下子坐在了敌人的壕沟里,连长走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不用说,这已经是一种肯定。

一个通讯员疯了似地绊倒在连长面前。

“你在干什么!”连长呵斥了他一句。

他喘得厉害,借着微弱的听力,我只能依稀听到他几声轻微的答复。

春田镇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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