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全就嘶了一声,他就听说过八家子那边儿的事儿,那边儿家家户户盖大房砌大院儿,里边不住人不种地,天天就是挖煤。村里来查就说是挖菜窖,鬼知道那菜窖挖了多深。那煤层浅,有的地方甚至露天开采,这不稀奇。难道这好事儿让自己姐夫碰上了?

就嚷嚷着要看,尹老汉说那可不行,你看完了到处瞎几把嚷嚷,再把我给整进去,你得先给我谈买卖,成了别说带你看,带你进去挖都行。

德全一看心说这买卖好啊,这买卖自己谈中间油水可就多了。是满口答应,当天就回去谈去了,第二天满面春风的来了,尹老汉一看就知道这事儿有门儿。

德全走的都急了,一进门先喝了半舀子水,喘着气儿说“姐夫,成,成了。”

尹老汉忙问,“啥价钱啊,要多少。”

德全说你别急啊,我得坐会儿,点上支烟,看着尹老汉那期待的老脸,嘿嘿一笑说“那老板说了,你要是有就先要个十车八车的,要是你的煤好以后就在你这多买,可有一样儿,拉煤的时候得跟着矿上的煤一起走,否则都上你这拉来非捅娄子不可。”

老汉说那是自然,你还没说价格呢。德全伸出四根手指头,“老板说了,一车给你四百块钱。”

尹老汉就一皱眉,说“上矿上拉一车五百,到我这就四百,这啥也没干一百块钱没了。”

德全就拍他肩膀道“姐夫,人家矿上那叫合法挖,你这是偷着挖,给你这价已经都不错了。”他没说的是他跟那老板说的每车四百五十块,他跟尹老汉说四百,一车他净赚五十。尹老汉也知道人家得拿点,不能白给帮忙不是,心说四百就四百吧,要多少是多,要什么自行车啊。

就把这事情定下了,随着时间越来越近,尹老汉跟儿子俩人儿就火力全开,一边从下边挖,用麻袋背上来。一边儿把屋子里的煤往外头运,到时候好装车拉走。

爷俩玩了命的在下边儿挖,挖完了往上背。也亏得这煤质量好,飘飘轻。一袋子装满了也就是三四十斤。他俩光想着挣大钱了,以后也是土财主了。就没注意这煤层有了变化。

这地里的煤不是整个一大块,都是夹在岩石里一层一层的,要想采煤就得顺着有煤的这个岩层,一点一点的采。前边说了,尹老汉是用火烧再泼水,硬打到煤层上来采的,而且他不懂采煤,煤层多深多长,煤层后边是什么他一概不知。他要是运气好,这煤层够厚别说他自己,就是几辈子都吃不完。要是运气不好,这一搞下去可能后边就是空的。

他也是见钱眼开,平日都是他挖让儿子慢慢背。这眼瞅着老板要煤,儿子背的太慢,就让儿子在下边挖,他自己往外背。本来就岁数大了,下边儿又闷热,就脱了衣服,就穿着一个条裤衩,那裤衩是红色的,是他上回本命年的时候买的,自己又在上边儿穿了根儿麻绳,这样扎得紧省的掉,干起活来也轻快。

那矿洞里就几根火把,手电那时候都是要买电池的,家里有一把,但电池还得省着用,所以那下边儿光线也不好,四周又早就是黑漆漆全是煤和矸石。干起活来昏天暗地就没注意那傻小子一条道往深里挖。

等爷俩坐下来喘气儿,发现已经在煤层里挖下去挺深了。尹老汉就问儿子“儿子你说这煤得有多深。”他儿子也累的够呛,不过一听他老爹说卖了钱就给他找个漂亮媳妇就玩命的干了。这会儿累的喘气在那喝水,就说“咱也不知道啊,整不好一直往下,从地球那边从美国挖出来。”

尹老汉就笑说你个龟儿子还知道美国咧!本来俩人都在放松的状态,尹老汉就往那斜着的煤层上一靠,那背后的煤层竟然喀拉喀拉响了起来,还没等尹老汉有所反应就哗啦啦的塌了,他慌忙的就往两边抓,可是两边都是脆弱的煤,他一抓就松,一抠就碎。他儿子想抓他也没抓住,就这样连人带煤就塌了下去。

在那一刻尹老汉脑子里是空白的,什么老板要多少车煤,能挣多少钱这些事情完全想不起来,心里就俩字,完几把蛋。鬼知道这下边有多深,能有啥。整不好这下边啥也没有就一直掉到地狱里去。

还没等他细想就屁股和后背一阵剧痛,紧接着就是透骨的冰凉,一瞬间自己就被这种寒意所淹没,耳朵里传来听不真切的东西落水声,和气泡破裂的声音。

“爸,你能听见吗?爸!”声音既缥缈又虚幻,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仔细听那声音又消失了,这地方为啥这么冷,俺在哪?“咳咳,呜”

尹老汉刚才是摔晕了,虽然摔在水里,可只要高度足够,入水的姿势又不对,那就跟摔在水泥地上没啥两样。而且这水表面上比较平静,可刚才明明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冲力,搞不好这水里还有暗流。尹老汉挣扎着出了水,就摸着黑爬上了旁边的石头上,耳朵摔的嗡嗡响,隐约能听见儿子在喊自己,刚要说话,胸口和肋骨下疼的厉害,再加上刚才呛了水,肺子里火辣辣的,嘴里全是铁锈的味道。话也咽了回去,就扶着石头歇息。

他儿子那急的就脑袋冒烟了,这矿洞挖的深,但也不算窄,直径得有一人高,隔着一段还平挖了一段,就是用来休息和防止滑下去的,总体跟个大楼梯一样。刚才那地方自己挖的时候也是靠在上面挖,还用搞狠狠的往下挖煤,可也没觉着后边是空的啊。跟老爹说话说的好好的,这人就突然下去了,留下一个半人多高的大窟窿,里边黑漆漆的一股潮湿的味道,火把照进去也不真切。而且谁知道自己脚底下会不会塌,一时是急的脑门上全是汗,也不知道咋办好。

就在他火急火燎的时候,才隐隐约约的听见下边儿有动静。那声音说不好是什么动静,像是说话又像是什么动物的低吼,细细索索的传进耳朵里听着还特别烦躁。

到底是年轻的小伙子,本来自己老爹在下边不知道死活他就有力没处使,喊了半天下边还传来这么怪的声音,他心说奶奶个卷的不就是一黑窟窿吗有啥好怕的,就股足了劲儿大喊了一声“爸!”

那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一响,就像炸雷一样,回声震得细小的石子儿直往下掉。那细细索索的声音一下就停了,只听见他自己的回声一点点的消散掉。

他喊出这一声来心里那股子烦躁还就退下去了,心跳也不那么快了,这时候才听见下边儿隐约的传出来“儿砸儿砸儿砸”

那声音就像开了混响一样,回声虽然小,但一直有,凭着直觉小尹子就知道这下边儿挺阔。最要紧的是自己知道老爹没死,就往下边儿问“爸,是你吗?”

那下边就传来石头互相撞击的声音,小尹子一听,心说难道是我爸发出的声音,就又问“爸是你整的动静不。”等了约莫有十几秒下边儿才传来了微弱的“是。”

又问了几句,下边就没动静了。他想着这也不是个事啊,就朝着下边喊了一声回去拿手电和绳子。

那种手电是老式的铁皮手电,里面放上两节那种小孩拳头大的电池,前边有个小灯泡,外边一层玻璃板。这就是当时为数不多的家用电器之一了。小尹子拿了手电,拧了一下看还能亮,背起院里的绳子,拿了几个火把就又下了矿洞。

那手电不像现在的手电,一打开特别亮还能调远光近光。那手电照下去只能看见个大大的光圈儿,要不是小尹子年轻眼睛尖这手电就跟没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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