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是个好孩子。他像我小的时候,我那时也很少开口说话,这和现在的我大不相同。如果要说我不愿说话的原因,那只是我更愿意花更多的精力去记住那时的每个时刻,永远不知道就要逝去的童年。我叫白秋。”

我朝他们点了点头,起身离开,在转过身子的一刹那,我的眼睛里全是泪水。

我很少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任何人,但我希望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他们,特别是清风。

只有他,以一种毫无顾忌的信赖陪伴了我,施与我最难忘的饱食,成为我的朋友,给了我重返童年记忆的勇气和解开心中之谜的聪慧之光。

我把装羊皮本的塑料包里塞满了钱,重新沉到河里。换上衣服,连夜离开了铁皮房子,回到市区的房子里。

我用一把闪亮的剃刀刮掉满脸的胡子,有那么一阵子认真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出神。

街道上来往不息的车流声从窗户缝里钻了进来,将房间里的冷气搅得有些浑浊。我拉开挡帘,让屋外的阳光肆无忌惮地照到我的身上,并安心在马桶上坐了一会儿。

报纸上登载着一则少女失踪的启事,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年纪,比介绍里的年龄要大好几岁。同时有一位犯了“老年痴呆”的警察在同一个下午走丢了。

版面最后一页最不显眼的地方登载着一则大快人心的消息,“丘比特”公司建立慈善基金,专门用来救助那些在街头忍饥挨饿的拾荒者。七叔戴着金丝眼镜的头像,用一双直勾勾的眼睛看着我。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一些还来不及什么都知道的人,和那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同样会迷路。

登载在同一张报纸上的新闻之间或许存在某种晦涩难懂的关联,但我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念头。

我将睡袍随手扔进黑色的沙发里,光着身子喝下了满满一杯带着果皮腥味的柠檬汁。

“金毛怪,但愿我的电话没有打扰你赶工。”

“噢,不。你给的照片让我重新认识了毛瑟。每张照片背后的故事黑得吓人。你如果拿放大镜去看这些女人,比屁股还大。”

“把每个女人的住址告诉我。我要见羊皮本女孩。”

“你该买个手机了,老土。”

“带手机的人才老土。小心被一个莫名其妙的无线电杀手放风筝。时髦的詹姆斯邦德。”我匆忙挂了电话。

走进卧室,宽大的床铺上摆了几件衬衫,黑色西裤,仅有一条带墨绿条纹的领带,长长的。如果需要,每个男人都会这么打扮,既省事又不费脑筋,穿着它们出现在大伙面前的时候,既像楼盘销售,又像酒水推销员,更像一位善于调情的小提琴演奏。

你本来的面目并不能代表什么,而是在于人们想不想见你,想不想见到你这样的人。

如果没有理由,即使你光着身子到南湖街道跑上两圈也没人觉得有什么好在乎的,看起来不会超过见到一只剃了毛的狗令人新奇。

我选了其中一件最素净的衬衫穿上,没有打领带,皮鞋也没有来得及擦亮就出了门。

走下楼,朝远处的长条椅望了一眼,便跨步朝着叶苏儿走了过去。

她着卡机色短衫,头发朝一边梳开披在肩头一侧,照在身上的阳光就在发丛里拂来荡去,在发丝尖头处发出米白色毫芒。

我轻轻地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心里一阵恍然。时间过得真快,人事纷纷扰扰,但只要我回到叶苏儿身边,就会感觉到时间出现的短暂凝滞。

这只是一种让人错觉的恬静,然而我很清楚,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它更像是一把无法紧握的匕首。

当我试图握紧匕首不让它溜出我的手心的时候,流血会更多。我再也不配拥有安静的时光了,我得赶紧离开她。

“好久不见。”她先开了口,在微微低低头的一刹那脸上挂满了甜蜜的微笑,然后转头看向我,眼里满是亮光。

“好久不见。”我说,

“为什么花期总是那么准时呢?”她问我,转头望着远处的花丛,就像能看见一样。

“每一件事都有一定的顺序,发芽,开花,凋谢,每个阶段都需要做准备,只要在某一个固定的时刻开始了,往后自然就按着顺序发生,再也无法改变,就像标好的电报密码。”

“那么种子呢。如果我在不同的季节里投下一样的种子,是不是选择了不同的开始,就会在不同的季节开花呢。显然不是的,季节会在种子上打下烙印的,和命运在每个人的身上做个标记一样。”

她突然转头望向我,眼里有细碎的亮光闪烁。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只能嗫嚅着闭口不语。

“一定是这样的。我们的相遇也是这样的。早就安排好的,对吗。”她接着说道,

“如果是这样,我宁愿相信这是一个秩序的概念。先遇到你,现在才会坐到一起。”

我不愿再纠缠这个问题,我总觉得她有话要跟我说,但我必须得转到正题上去,“说实话,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你一定会弹钢琴的对吗,能不能帮我解开一个乐谱,它可能是一串日期,号码,或者只是一首歌曲。”

“把谱子给我吧,还是你念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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