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帖一声长叹,匆匆走向卧室,当夜,十匹快马,同时自沈府出发,传讯江湖侠义道,查询“通天手”贾谊行与郑雷的下落。

于是,在第二天,江湖上传出了两件大事:“金针夺命”大散“侠义帖”“祥泰老店”忽然关门,“通天手”神秘失踪。

清晨的空气,凉嗖嗖地,爽入心脾。

然而,在关洛道上,郑雷却跚蹒地孤独而行。

自出了洛阳沈府,他脑中布满了的死的幻念,连夜狂奔,他感到周身一阵疲倦。只是神志,却反而清醒过来。

但清醒的神智,在生死之间,却茫然了,仅余的半年生命,是极可贵的,郑雷自思应怎样度过呢?

他想起了家,想起了父亲,觉得临死之前,不见双亲一面,死有遗憾但是,他又想起了自己年仅弱冠,难道就让噩运吞噬了生命?

父亲临离家门,那殷殷的嘱咐,凄凉的托付,又在耳中响起,一份不甘死亡的欲望,使郑雷觉得必须与命运搏斗、挣扎。

要活下去,必须先找到“通天手”贾谊行,再到五台向阿难僧通讯,求其解开独门手法,但是,“通天手”的形踪应该到哪里寻找呢?

他的思绪刚由混转清,这时又渐渐迷糊起来。

旭阳在山脊上升起,照耀着一幅清新的晨景,踽踽独行的郑雷,倏然喃喃自语道:“我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为了沈伯父的诺言,父亲的名誉及自身的安危,我还是应该先找到通天手!哼,阿难神僧,有朝一日,我不妨再找他算算账,该欠的偿还,该收的利息照加。”

他毅然地下了决定,心念之间,倏又有了计划。

“金、银双令,势力满布天下,我何不利用黑道人物,追查通天手下落,嘿!撇清父亲冤嫌后,我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管他什么黑道白道。”

他的思维在经过一层层刺激后,立刻变得偏激起来,此刻这一盘算,顿感已摸到方向,立刻昂首向前行去。

就在郑雷解开心头郁结时,蓦地,一阵辚辚轮声,钻入他的耳中。

这刹那,他恍惚感到,自昨夜离开沈家,奔出洛阳城后,就觉得身后隐约有辚辚车声,跟随着自己。

那时,郑雷的内心,全被生死问题所盘据,自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注意身后的轮声,跟随着自己,何况,官道之上,车来车往,本是极普通的现象。

但是,现在他却感到一丝奇怪,那车轮声一夜之间,仿佛始终跟着,难道有人坐着车,一直在暗中钉住自己的人又是谁呢?

正疑念中,他翘首而望,洛阳城在阳光下,依稀还可见到一带城墙的轮廓,大道上果然有一辆轻巧的马车,缓缓驰近。

马是白马,车箱缕漆着淡淡的花纹,精致得犹如长安城中贵妇车驾。御车的竟是一个十七八岁的花衣少女,稚气未脱,天真烂漫,手舞着丝鞭,轻轻鞭着白马,此情此景,不由把涉经忧患的郑雷看呆了。

他忽然感到或许是自己多疑,对方是个女子,素不相识,怎会盯住自己呢?除非郑雷的脸色蓦的一红,轻轻啐了一口唾沫,摒弃了胡思乱想,转身举步,正欲上路,哪知那马车滑过身畔,竟曳然停止。

郑雷不自觉的一怔,却见那花衣少女秀眸嫣然望着,娇声道:“相公赶了一夜路,不感到累么?”

语声如风铃百啭,悦耳已极,但听到郑雷耳中,心头不禁又是一惊,刚才的疑念,立刻重又升起。

“哦!果然在马路上盯了一夜的梢!”他心中想着,拱一拱手道:“姑娘是有什么事么?”

花衣少女露齿一笑道:“相公若不嫌弃,上车让小妹带你一程如何?”

郑雷想了一想,暗觉蹊跷,坦然抱拳道:“姑娘如此盛意,在下就遵命了!”

“那么请进车中吧!”花衣少女甩鞭指指车厢。

郑雷一则觉得自己确已极为疲乏,想休息休息一下,再则想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来路,闻言,欣然道了谢,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上半身刚钻入车厢,头一抬,心头不由一震,只见车中端正坐着一位绿衣淡装的蒙面女子,一双波光流动的秀眸,正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啊!”郑雷脱口惊呼,急急道:“原来车中还有主人,恕区区冒昧!”缩身就欲退出。

蒙面女子道:“是贱妾相请,相公无须惊奇,请上车吧!”

罗袖一扬,玉掌微伸,竟拉着郑雷衣袖,拖入车厢,车门一关,轮声辚辚而起。

这时的郑雷有点身不由己,进入车厢后,但觉香气阵阵扑鼻,眼角一瞥身边的蒙面女子,但见乌发如云,盘成一个发髻,髻上插了二支金凤钗,黛眉如画,秀眸似海,那蒙面的纱巾下,隐隐约约露出一副美好的轮廓,竟是一付人间绝色。

郑雷正襟危坐,心头如鹿乱跳,惴惴不安起来,他目光转望车窗外倒飞的景色,心头如风轮忖道:“她是谁?邀我上车用意何在?是到什么地方去呢?”

三个问题,依次猜测着,身边响起银铃般的语声:“郑少侠”

郑雷一惊,忙道:“夫人与小可素昧生平,何以知道区区姓名?”他见她自称“贱妾”,故以夫人相称。

却见蒙面妇人微微一笑道:“少侠服饰为昔年闻名湖江彩衣门独特的颜色,彩衣门至今门户凋零,唯姓郑的一支单传,推测怎会有困难?”

这番话虽说得合情合理,但是郑雷觉得内情绝不会如此简单,便问道:“夫人尊姓大名是否能见告?”

“少侠不必问我姓名。”

郑雷剑眉一皱道:“然则夫人盯了区区一夜的梢,有什么事指教么?”

蒙面夫人噗嗤一笑,道:“想不到你早已发觉,不错,一件事想请问少侠,少侠今后行踪问题?”

“行踪无定。”

“那么少侠是决心穷追通天手下落了?”

郑雷心中大吃一惊,道:“夫人怎么知道?”

“嘿!不瞒你说,我注意你行踪已非一日了。”

郑雷剑眉一轩,道:“原来如此,不错,区区必要穷搜通天手贾谊行的下落。”

蒙面夫人缓缓道:“若我奉劝少侠放弃这件事,少侠能否答应?”

“为什么?”

“不为什么,贱妾只是忠告。”

郑雷斩钉截铁的道:“无法遵命!”

蒙面夫人冷笑一声道:“若我一定要少侠放弃呢?”

郑雷狂笑一声道:“彩衣门郑家岂是曲膝求全之辈!”

他这时已感不妙,方想推开车门,掠出车厢,倏觉右腕一紧,慌忙运力挣扎,哪知扣在手腕上五只手指,竟如钢钩一般,这刹那,他才知道这蒙面女子竟是武林高手,不由瞪目厉喝道:“你想干什么?”

蒙面女子冷笑道:“我并不想杀你,但若你不听忠言,只有让你死!”语声如九天玄冰,令人不寒而栗。

郑雷心弦猛然一震,蓦地狂笑一声道:“区区性命不过仅有半年,早死晚死都一样,你若以死相胁,可算是转错了念头。”

“嘿嘿,但半年之中,你还可以办许多后事,与父母惜别,若今日你就死,岂非死得太早?”这番话像一柄铁锤,一下一下击中了郑雷要害,使得郑雷心中的思潮,又混乱复杂起来!

不过,若现在就死,岂非没有一个人知道?而这样死去,自己的生命又有什么价值呢?但是,她为什么不准我觅找“通天手”下落?莫非她是“通天手”请出来的帮手?

这些疑窦在他脑中翻涌滚腾,乱成一片。

就在他思索中,陡听得车外少女大声道:“主母!到了!”

郑雷向窗外一看,脚下江水滚滚,马车停处,竟是闻名洛阳,昔年曹操之妾,甄女投水的“断魂崖”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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