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剑南老奸巨猾,暗中计算此地和庄门的距离,知道若再能游斗一次,必可闯出这虎穴龙潭,遂故作惊诧道:“什么,你是梅梦生?”

少年冷冷地一笑道:“沈剑南,你少动那些鬼画符的心机,当你乍见我的时候,早已料到我是哪个,否则你也不会起意暗算我了。你想藉故逃出狗庄,那是痴心妄想,目下只有两条路走,一是取出索魂鬼爪,凭真实功力和我一搏生死,再就是按狗庄对敌的规矩,闯出黑狗大阵或能逃生,火速回答,我不能久持。”

那自称是梅梦生的少年,话罢之后,左手倏地高举,沈剑南只当少年要下毒手,蓦地飘出两丈,才待发问对方,岂料狗庄石门,已自缓缓合拢,沈剑南冷眼旁观,暗中窥笑,并不着急,三丈石墙,怎能阻拦住他的去路,不过此时沈剑南却已清楚,一场血战是在所难免了。

他脑海电转着各种脱身的办法,眨眼决定了策略。首先他皱眉问道:“梅少侠,沈某也是顶天立地的人物,怎样动手皆无不可,但我却不愿糊里糊涂的来打一场鬼仗。”

“拣要紧的话问,梅梦生磊落光明,知无不言。”

沈剑南闻言正色说道:“老子英雄儿女好汉,活像当年的梅三丰,令人佩服,沈剑南只有三个问题,一是狗庄主人是谁,再是此间主人是否也和沈某人为敌,其三是稍停搏斗,姑不论人与人,还是人与狗战,胜负怎样说?”

沈剑南话声才落,他身后突然有人用极具威严的话气,缓慢而有力的,一个字一个字的沉声说道:“你这三个问题,老夫替梦生回答。”

沈剑南闻声胆寒,背后这人,离开自己不出五尺,凭自己这身功力,竟然丝毫没有发觉,只此一段,足证其他,适才想好的脱身之策,已似烟消雾敢,但他也真够狡狯,强捺惊凛,并不回头。

背后声音又起,先是一声闻之令人觳觫颤栗的冷哼,继之字字有若钟鸣,震人耳鼓地说道:“老夫乃此庄主人,昔日人称东川犬叟的便是,数十年前,我夫妇和你那假冒房汉臣之名的老鬼师父,被一般江湖朋友称为獒、枭、豺人间三魅,你适才已经看到我那蚀骨消魂的无毒断魂黄砂,并已心存逃遁之念,事未如愿,又怕老夫出手,故而发问,端地狡狯。对你来说,老夫尚且不屑出手,但你却是老夫杀子的仇人,在我夫妇未曾亲手格毙笑面银豺之前,暂不亲手杀你就是。刚刚梦生曾经言明,你可以和他拼斗,也可以试闯老夫的黑狗大阵,你要听好,现在谈到胜负后事了。若与梦生相搏,胜负老夫不问,由你们双方自商结局条件,不过以你昔日残伤梦生父母之事来说,今朝若为负数,恐非粉身碎骨惨遭百刑而死不可,设若选择力闯黑狗大阵一途,大约不致于死!”

沈剑南背后那人,说到这里,话锋微顿,轻轻叹息了一声,才缓缓接着说道:“你若能够平安闯出狗阵,自然去留任便,设若不幸失陷阵中,老夫保你不死,不过却要留下点东西再走。”

沈剑南沉声问道:“剑南既知是您老人家,自然不能失礼,不过晚辈有两句话必须详问,不知老前辈可能恩示其详?”

狗庄主人冷哼一声道:“沈剑南,老夫无须你来尊敬,有话快说!”

沈剑南此时已知逃脱无望,声调转为冷漠地说道:“沈剑南一问闯阵败北之后,要留下我些什么?再问老前辈,沈某何时何地杀过令郎?”

东川犬叟、獒王及哮天,闻言插声狂笑说道:“蠢子及东风夫妇,身犯重规,按老夫家法,只准携带黑獒一只,三年之内,行十大善事,诛十名极凶,然后重归家门。因诛玉面娃毛三姑,故而问罪澜沧妖女,双方约斗澜沧江面,妖女人多势众,蠢子夫妇受伤甚重,为笑面银豺所救,只因所携黑犬已亡,是故笑面银豺不知乃我孩儿,蠢子夫妇伤痊之后,这才发觉老贼已经为他改变了形貌,此举尤为老夫家法所不许,知道重返家门无望,曾秘函老夫声述实情,彼时他非老贼笑面银豺的敌手,迫订卖身之约,臣属尔师徒为奴!后来尔师徒夜袭梅三丰夫妇,蠢子悲痛难言,老夫昔日曾受梅浩然活命之恩,曾有血誓,必报德情,蠢子知之甚详,可惜当时发觉已晚,只得隐忍心头,后来沈珏娘生子梦生,监视和抚养之责,恰好轮到他夫妇头上,几经他夫妇秘商,冒死将梦生救出虎穴,托人送到我东川家中。因早有准备,他夫妇为全孝义,不惜将亲生之子换骗老贼,终于被老贼发觉,将他夫妇寸磔处死。沈剑南,当日亲自持刀下手之人,不就是你吗?所幸老贼至今,尚且不知那假梦生是老夫的孙儿。此乃尔师徒和老夫结仇的经过,至于陷身黑狗大阵败北之后,应该留下点什么东西一节,你是多此一问,老夫只是萧规曹随而已,即便稍有更改,也相差无几,如今话已说明,任尔自择!”

沈剑南紧咬钢牙,沉默片刻之后说道:“沈剑南愿闯黑狗大阵!”

此言一出,对面少年冷哼数声,背后的东川犬叟獒王及哮天,却哈哈地狂笑起来,沈剑南心头一凛,暗忖莫非落人算中?

他跟珠儿一转,计上心来,等及哮天笑声已停,却接着说道:“沈剑南自不量力,闯阵之前,还要和梅梦生较量十合!”

说着他才缓缓转身,和及哮天对面而立。

昔日他曾和这位名震天下的武林怪杰,见过一面,只因此人貌像忒地怪异,故而令人难忘,此时冷眼看来,依然丝毫未变,双眉似有若无,神目闪射红芒,面如虎,口容拳,须若张弓,发怒冲冠,威势震人。

及哮天闻言,目射神光,咄咄逼视着沈剑南道:“嘿嘿!你休想瞒我,为何只要约战十合?”

沈剑南瞥了梅梦生一眼说:“我要留些力气应付第二阵。”

及哮天嘿嘿地又笑了几声,转问梅梦生道:“梦儿,沈总管要指点你十合,愿意吗?”

“阿爷,他要一定试闯黑狗大阵,孩儿让他三招。”

沈剑南哼了一声,及哮天点了点头,梅梦生说完话后,不待对手回答,倏地飘身而出,右手微扬,长鞭抖出,一连着三响震天暴响,那四排无窗石屋门前的钢梁,突然自动离环滑落,石门大开!

梅梦生长鞭甩出,接连抖出五声震响,每间石屋之中,轻巧矫捷地飞纵出一条黑犬,颈间各束一道银箍,闪灼放光,刹时集结在梅梦生身前,自动分列为四排,每排十条,整齐至极。

沈剑南暗中注目,不禁心悸,久闻这种雪山异獒的凶猛之名,今日方始得见,他思索未竟,梅梦生长鞭又是三声震响,四十条异獒,霍地纷起纵出,刹那光景,在十丈之内,列成了阵式,随即蹲伏不动。

沈剑南皱了皱眉,他看出群獒所列竟是“七星”阵法,看来这“黑狗大阵”果非平常,自忖若非身怀绝技,要想闯阵而出,恐怕不易,梅梦生先将“黑狗大阵”排好,才手指沈剑南道:“动手吧,我让你三招!”

沈剑南冷嗤一声,双肩微耸,飘出丈余,他想起了一句要紧的话,才待和及哮天说明,谁知就在自己目睹群獒列阵,失神走心的当空,及哮天已经离开当场,他瞥向石楼门口,只见及哮天和一位黑衣的老婆婆,陪着曾赴飞龙山庄之约的韦长虹和大方禅师,在指着自己谈论些什么,背后站着三个人,正是奉令跟随自己,追索蒙面女子和假梅梦生的银燕三奇。

他微吁一声,抛开心头万般杂念,为当前自己生死存亡之一搏贯注全神,深知十合之内,预谋若难成功,命运必然注定死数,是故静心沉气真力缓布双臂,峙立待敌,不言不动。

梅梦生冷笑一声道:“还不进招等待何时?”

此言方罢,沈剑南暴吐一句恭敬从命,全身腾起,疾射扑到,梅梦生因见对方并未取用兵器,故而已将长鞭圈围腰际,

沈剑南挟风势扑到,梅梦生冷哼一声,身形筷地飘向左旁,那知沈剑南暴扑是虚,中途霍地回转,似是料到对方的退路,突伸二指,已如石火闪电般疾,点到梅梦生的面门!

梅梦生一声轻嗤,双肩陡沉,全身暴缩,双手临地一按即起,又平向左方飘出丈二,身法诧奇,令人皱眉。

沈剑南二指点空,突甩右臂,微拧腰身,紧随着梅梦生横飘出去的身形追到,原招原式,二指点下。

梅梦生似乎早有计算,容得沈剑南二指点到面门刹那,双足陡地向后飘滑数尺,又将这相躲过。

此时两逼两闪,却仅向后挪了丈远,右向却是偏到左旁两丈以外,距离四十条黑犬所列的大阵,近了许多。

沈剑南满腹鬼诈,第三次纵身追上,这次他双掌暴插,腾身只有数尺,一招“恶鬼夺路”

直扑对手前胸。

梅梦生突然一声清啸,“白鹤冲天”飞拔而起,沈剑南三招皆空,他却暗中一声冷笑,身形并未停住,似是用力过猛。一时难收脚步,梅梦生不防沈剑南另有阴谋,只当他要趁空逃遁,半空中一声断喝道:“三招已过,沈剑南你也接小爷一招。”

话到人到,梅梦生倏地在半空回旋,疾如流矢,扑向沈剑南的背后,居高临下,飞扑势急,平添对半力道,下面的沈剑南,若非深信有超过对手一半的内力,是绝对不敢硬架硬接,讵料沈剑南非但不躲,双手向身前电疾一抄,脚步骤止,双肩暴张,倏然回身,正迎着梅梦生的双掌。

远处观战的獒王及哮天,蓦地扬声喝道:“梦儿速躲,这是索魂鬼爪!”

可惜及哮天示警虽快,梅梦生下扑得更快,及哮天话音未歇,四掌已然相抵,一声暴响传出,两条人影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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