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区的学校缺乏教师,不是县里教师不够用,是老师们谁都不愿到既穷困又闭塞的地方来。有的勉强被分配来了,过不了多少时候就寻门路找关系的又调走了。只有家在附近村子的教师才能长期在这里坚守岗位。特别缺的是体、音、美教师,这方面的人才好像格外少,有点真本事的都进了专业团队当了什么星什么家,没真本事的也不屑到深山荒村来苦熬好象有这方面专长的人天生就有优越感和享乐欲,都应该干那些出风头露脸和挣大钱的工作。
也真是的,她雷雨儿不是万般无奈,也不会到这种四面山夹几个小村落的荒僻地方来,正因为她极需要有个僻静地方藏身,来这里也算无怨无悔。
还没等老陈和她走进校门,隔墙就飞出一个球来,这球不偏不斜,偏偏就往雨儿的头上砸来。雨儿也不含糊,跳起身将球接住,返身一个回掷又将球隔墙撂了回去。不料眨眼间球又被抛了出来,雨儿只好接住又回敬给墙内的人,球就这样被墙里墙外的抛掷了三四个回合,后来韩放就托着球跑了出来,迎着老陈问:“唉呀,陈委员,想不到你还是个打球能手,能不能代表乙队给我领的甲队赛一场?”
老陈目瞪口呆地问:“什么?赛球?我可不行。”
“那你刚才?球咋接的那么好?”
老陈这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你是说刚才的球哇?我哪有那本事,是这位新来的代课老师小雷接的。”
韩放这才将眼光转向雨儿,一看之下,由不得睁大了眼睛,心里油然冒出一句黄梅戏唱词:飘飘荡荡下凡来
雨儿被韩放看得不好意思,淡然一笑,扭头率先走进了校门。
韩放由于对雨儿的第一印象很好,就很想同她多接触。但新来的小雷老师好象有意拒人于千里之外,对谁都不大理睬又好象患有抑郁症,很少说话,没事总爱在自己那小屋里呆着发愣出神。特别是对那两个去年分配来的年轻男士,总是苍蝇似的想在她身边嗡嗡,她反感得忍不住就发脾气,弄得两个青年老师再也不敢轻易踏进她的门槛了。
韩放喜欢雨儿,却又不抱任何私心杂念。自己已同镇上山货店老板的女儿订过婚了,明年就办喜事,再说他与她也不是一类人,身份有着很大的差别,年龄也有悬殊。
韩放刚上来只是以地主和大哥哥的心态接近她,对她好的。学校里只有一幢两层简陋的教学楼和八间小平房,原有一个伙房,但就餐的教师和学生不多,饭菜做的也很粗糙,甚至是不大卫生,这使爱洁静的雷老师吃饭成了问题。她无奈买了个煤气单灶和一个小煤气罐,有时自己烧开水和煮面条吃,韩放就经常给她送一把青菜,随季节也送一点时新果蔬。看到她不大出门买东西,韩放有时就给她从小店里捎二斤鲜鸡蛋或一些调味品。该她付钱的,他也会毫不推辞地接住。他也不多进她的屋,往往是将东西放在门槛里交割清楚就走了。
这样一来二去,雨儿对韩放老师不再设防,并逐渐产生了依赖感。她将他当做了大哥哥,有些需要跑腿下力的活儿都托他干。因雨儿住的是一间大门边原来存放器材的旧房子,他帮她刷了住室的墙,从新调整了摆放的用具,支稳了床,挂好了窗帘秋天帮她塞堵四面进风的房檐,修理好窗子冬天帮她垒了个又能做饭又能取暖的土煤火炉子,还为她编织了一条铺床用的又厚又软的草苫子怕她洗澡不方便,就替她买了只厚塑料的蓝色浴盆
工作上,两人既互相帮忙也互相较劲儿。韩放除了教全校各班的体育课外有时还临时代出情况的老师上上别的课他几乎是全能的,什么课都能教,也都教得好。最大的特点是上文化课从来不带课本教案,只事前将需讲的课文看上两三遍,就掂个粉笔盒走进课堂去了。讲课看似很随意,但知识面宽,又风趣幽默,常常博得学生们的满堂笑声。他的体育课上得更是别出心裁,有声有色。简陋的学校除了蓝球、排球、兵乓球、跳高、跳远、跑步、投掷之外再没了别的设备。韩放有时就带学生去比赛爬山、游泳、拔河、荡秋千他组织和训练的校蓝球和排球队在全镇小学生运动会上总是当仁不让地将冠军杯捧了回来。
而雷雨儿自从到学校担起了高年级六个班的音乐、美术课后,使这个原来气氛沉闷的小学校也渐渐活跃起来。学校里常常歌声悠扬,还组成了舞蹈队、小合唱团教导处门前的黑板报上一礼拜就会换一茬各个班级贴上去的图画、剪纸等作品。有两礼拜,雨儿还带着学生到河坡里玩泥巴,教学生用黄胶泥捏成小狗、小猫、小牛、小羊、小鸟、小蛇、小鼠等小动物,并用水草编制蜻蜓、蚂蚱、螳螂、蝴蝶、孔雀等小飞虫小花鸟。当学生们的这些手工艺品在学校展出之时,不但让全校师生大开眼界,引得整个村里人都轰动起来。
后来雨儿将自己编的开屏孔雀送给了韩放,韩放拿盘子放了一点水盛着,草编孔雀绿莹莹的直在他办公桌上站立了三个星期,直到放枯放霉了他还不舍得丢掉。从此他知道了雨儿姑娘是多么的秀外慧中,心灵手巧,打骨子里生出了对她的越来越深的爱慕。
雨儿进雪楼村联办小学的第二年春天,有一天她走进器材室,不经意地发现了十几个破破烂烂蒙满灰尘的腰鼓,当时灵机一动,就向校领导建议要组织个腰鼓队。领导批准后,韩放帮助她清洗修整了这些腰鼓,凑不够数,又到县城大商场里买了八个,并给鼓槌上都添配了红绿彩绸穗子。从此雷老师就将腰鼓队精心致意地经营开来。
她将舞蹈队的男女生尖子挑出来,组成了个二十人的队伍,先是每天课外活动集合在操场里教学生们打腰鼓,等腰鼓打熟了,就将歌舞和腰鼓动作溶合在一起,那种有节奏的载歌载舞,令人觉得又优美又有气势。结果到秋天镇里开庆功大会时,就被教育委员老陈推荐上了高台。因为演得好,镇里还专门奖了二十套服装的钱。
以后由雨儿亲自设计的红黄和绿黄相间的两种服饰款式,腰鼓队的队员们穿上后更是威风漂亮,到春节县里搞校园文艺比赛,在众多竞争对手的强势角逐下,灵武镇雪楼小学的节目硬是夺了个金奖。
雷雨儿被压抑的生命爆出了火花,因福招祸,乐极生悲,使得她人生的又一幕悲剧再次拉开了帷幕下边的事,雨儿不愿想,也不敢再想,她怕再次勾起悲伤来,那样对自己孱弱的身子将又是一次摧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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