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打狗训主家家都有烦恼

等韩放回来一走进大门,大狼狗就又不识好歹地狂吠起来。三天来都是这样,韩放每从门口过一次,这畜牲就一点不客气地向他施威,不但凶吼,还张牙舞爪地扑上扑下,好像他是来盗窃的贼。韩放为此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打定主意,要好好管教管教它。

现在正是最佳时机。他将篮子一放,捞起长把儿铁锹,松松向狼狗捅去。并不用力,也不发火,逗乐子似的。等大狼狗一口咬住锹头,他才暴睁双眼,一只手从腰里解下皮带,另一只手搅动着锹把,抡起皮带专朝它的腰腿部抽。十几皮带下去,当狗知道上当,松开锹头准备报复的时候,才感觉自己的后半身疼痛难忍,左腿也不听使唤,想跳也跳不起来了。韩放还要对它用狠,蜓蜓却从屋里跑出来拦住了说:“妥啦妥啦,再打它就要残废了。”

韩放也看到那畜牲已可怜巴巴地溜到墙角处,望着自己呜咽悲狺,一副求饶的熊样儿。但他仍余怒未息,指着它骂道:“你也太狗屁不通,善恶不分了吧!你凶你狠,你咬你叫都可以,养你就是看家护院的。可像你这样欺软怕硬,欺善惧恶的东西留着有啥用?你是个瞎了眼,迷了心,坏了肝花的畜牲,再不改我将你剥皮抽筋烀狗肉吃了!”

蜓蜓在一边听得咯咯大笑着说:“它又不是你的学生,更不是你的徒弟,人家是对牛弹琴,你倒对狗开训,它听得懂吗?”

“狗通人性,它应该懂!”韩放提起篮子向屋里走,嘴里弦外有音地说:“我要有这种不知好歹的弟子学生,早修理一顿开销了!”将午饭的材料备好,他就找喷雾器给花卉蔬菜打药。蜓蜓破天荒地主动给他帮忙,还又端水又送茶地侍奉,跟个可人意的小丫环似的。二人边干活儿边聊起了闲话。

“哎,你这样虐待蒋门神,就不怕我妈回来问罪?”

听了这话,韩放才知道这恶狗的名字叫“蒋门神”。他答非所问地说:“小姐对这事是怎样看法?”

“我无所谓。”蜓蜓摘了几个嫩丝瓜放到花盆边:“其实她连我也吓唬,对这种不友好态度我也恨之入骨。你收拾它也算帮我出了口气。”

韩放听蜓蜓对他怒打“蒋门神”没有怨恨,才在心里松了口气:“还好。”过一会儿,就旁敲侧击地说:“这狗分不出善恶亲疏还情有可原,倘若人糊涂到这种地步,那就不但可怕,而且可恼可憎了。”

“这话什么意思?有所指吧?”蜓蜓并不是块硬木头,她的心像蚂蜂窝一样窟窿眼儿多着呢。“谁善恶不分亲疏不辩了?你不要指狗骂人!”

韩放本想开诚布公地给她谈谈,想想自己毕竟只是下人身份,于是换了种很温和的口气说:“我哪敢呐,只不过对有些人有些事看不顺眼罢了。”

“什么人什么事?”

“先不说这些。我问你,我打了这恶狗,你妈回来会怎么样?”语气有几分担忧。

“会”蜓蜓歪头想了想说:“反正她很宠爱这蒋门神,说不定会对你大发脾气,或者”她不愿说出对韩放更刺激的话来。

“你不必遮遮掩掩,大不了赶我走就是。给你说白了吧,我在昨天晚上就打好了被解雇的谱儿,不然也就不敢这么放肆,包括对狗和对你。”

“你?真的?”蜓蜓吃惊地瞪大了眼:“为啥嘛?我看我妈对你挺好的。”

“那是我违心服从她的缘故。可我不愿意总这样,我不是个当奴才的料儿。”

“有啥看不慣的你也可以说嘛,我妈又不是个专制的女皇。至于我往后尊重你就是了”

由这番话看,大小姐是不愿让自己走的。拥有了一半的留任票,韩放心里踏实些了,但他什么也没再说,收拾好打药的东西,回屋去了。蜓蜓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庆梅芳中午下班走进大门,蒋门神跛着腿控诉似地朝她呜呜了两声,她马上关切地蹲下去对狗审视起来。等她走进客厅,脸色阴沉得似乎要迸出雷电来:“狗是怎么啦?”声音里满含着压抑的冷重。

韩放正忙着往餐桌上摆菜,蜓蜓则嘻嘻哈哈地打趣:“蒋门神被武松打了,不过这个武松却没有喝醉。”她正在看水浒传,就随口引用了这个典故。

庆梅芳却没弄明白底细:“谁打了它?为什么打它?”

“是我打了它!”韩放接过话茬:“因为该咬的它不咬,不该咬的它偏咬。”是不卑不亢的口气。

“谁该咬?谁不该咬?”主人的口风凌厉起来。

韩放被问得一时难以措词,只“咝”地吸了一口气。蜓蜓却抢着回答:“这家伙吃里扒外,远近不分,早就该打了!它不但咬韩大哥,连我也不买帐。至于该咬的嘛当然是小偷强盗叫化子啦!还有那些赖皮孩儿”

庆梅芳没再说话,直到午休罢离开家脸上都始终没露一块晴天。

这夜春凯回到家里已过了十二点了他没料到妻子还等在客厅里虽然电视开着但他相信她决没有看进心里。果然两人一照面就短兵相接地干起仗来。

“干脆住外面得了这个家连饭店旅馆都不如还回来弄啥”

“真是个事儿妈高产事儿妈你问问我这一级的男人有几个十二点以前睡过觉的”

“我当然问过社科联的刘主席政协的冯主任人家几乎每晚都老实待在家里就是出去走动也是带着老婆的。”

“这也可能。因为他们都是什么人顶楼上的明知再也没处可上了还往哪儿张罗这叫等待坐滑梯队伍明白吗”

“是吗那你是还打算往上爬了找着梯子了吗”南洁问着由不得伤感起来“是啊都怪我家老爷子走得太早使你面前的路一下塌陷了也让我这个桥折断了你当然得再找新桥铺新路了。”

“说得对要不我就像秋天的蚂蚱只有三五年的蹦哒劲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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