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小姐瞪起眼说:“哎你弄清楚没有我要啥都干还要你弄啥把你雇来当神敬啊”
韩放扭过头咬牙忍气没再吐一个字。
收拾客厅、买菜、做饭这些活都被限定在一个钟头里因而显得特别紧张忙碌。六点多估计主人要回来可四菜一汤还没齐备韩放急得一头火星子忍不住埋怨蜓蜓说:“大小姐你妈回来要问为啥做饭这么晚让我怎么回答”
“嘴是扁的舌头是软的爱怎么说怎么说”蜓蜓满不在乎地在小书房里打着电子游戏。
“那我可如实回报了。”
“随便”
“她可是交待不许闲杂人等进门的。”韩放将“不三不四”改成了闲杂人等为的是不含刺激意味。
“你别拿住鸡毛当令箭她不准我出门又不准外边来人找我玩我成啥啦坐监呀别忘了雇你来是看管我的没有本小姐就没有你这份工作想好好儿干下去就得巴结住本小姐。惹我烦我离家出走叫你也屎蚵螂搬家滚蛋”
韩放又气又好笑老实不客气地敲打她一句:“那好等会儿你妈回来我就辞工。原因嘛作不了两头儿难受不了老少娘儿们的气”
蜓蜓半晌没吭声等打过了瘾倒自己走进厨房帮着摘菜剥葱还嘟嘟囔囔地说:“真是我妈雇来的特务、狗腿子喂韩大哥,一个锅里耍稀稠往后请多多关照啦”
鸡叫三遍后窗户上便透进亮光来。婆婆在外屋拍着里间的门叫:“雨儿给你打的荷包蛋烙的葱油饼在火边煨着哩快起来吃吧。我下地刨红薯去了。”
雷雨儿很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随之挣扎着起床了。天已经有点冷了看东边一大堆红霞晴得虽好肯定是昨夜落了霜。庄稼人都在忙着刨地里的红薯拿锄拿铲的拉车挑担的一嘟噜一串的人都涌出了村子。雨儿望着门外怔怔地却无可奈何。
来到韩放家俩月多了为了有个理由落脚也为了肚里的孩子能光明正大地出生当初进门时她是和韩放办过结婚手续的也举行过一个简单的婚礼。但她们的婚姻却是有名无实。怀着别人的孩子同韩放做夫妻这是自己的难堪和对韩放的侮辱;再说自己正处妊娠期时不时的反胃和每天一两次的眩晕,种种病痛的不适使她哪有饮醇求欢的心情更重要的是她觉得配不上韩放他虽是个穷汉子但那份善良豁达那种多才多智有情有义是一般人都望尘莫及的。她觉得他将来肯定会有个好的归宿因之也应该有个纯洁的妻子和无瑕疵的家。她留在韩家就算暂时的避难或苟延残喘吧。一时死不了是由于生命里还有个生命她得为新生命而忍辱负重。
雨儿曾想过要把肚里的孩子打下来但又实实地舍不得。她恨给她播种而不管收获的男人决不是要为他传宗接代她也没这种责任。她只是悲哀自己在世上再没亲人了能留个孩子总算是生命的延续也是为雷家留一条根儿。听说爷爷是在东北什么市做医生的爸爸是单根独苗到自己这一辈雷家的气烟似是要尽了就自己一个丫头片子为不能顶门支户不能扬姓立名爸爸曾害了好长时间的心病。如今亲爸爸不知身在何方自己又得了绝症除了留下这个孩子她还能为雷家做点儿什么呢但要生这个孩子她就只有先保住自己的命。
新婚之夜当韩放想与她亲热的时候被她含着泪拒绝了。
韩放倒很能理解就轻轻给她带上门到外间的小木床上睡去了。当然这情景婆婆是不明白的。雨儿想婆婆从外相看一定觉得他们这一双小夫妻非常恩爱。韩放对雨儿总是温顺体贴照顾得无微不至;雨儿对韩放也是满怀关爱二人不笑不说话吃东西推来让去干活儿你争我抢人前背后都称得上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了。
但使雨儿不明白和过意不去的是婆婆对她也是百分之百地疼惜。按道理自己的儿子也不是无能之辈娶个“拖油瓶”女人老人该是会不同意不高兴的可韩大娘却将雨儿看的胜过亲闺女。她年纪还不到五十岁可鬓发却已花白满脸的沧桑一身的病痛特别是两只眼睛几乎昏的就要看不见面前的人影儿了。可她仍是一刻不停地忙碌家里地里的活都顶着干。每天一大早她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雨儿打荷包蛋烙葱油饼。农村没啥好吃食这两样就算是待客之物了。中午她打地里回来顾不得歇息洗把手脸就进灶屋,从雨儿手中抢过锅铲做饭。知道怀孕的人不愿吃油腻就素素地做两碗面叶儿点上香油放上辣子姜醋怕稀汤面吃了不耐饥另外再为儿媳烤一块红薯。晚上又怕吃红薯胃酸就给雨儿熬稠稠的小米粥拌些香椿泥儿或淹芥丝儿当菜;有时看雨儿胃口好的时候就炒一盘青辣椒要不就用白菜炖豆腐或杀一只自家养的小鸡爆妙了哄着雨儿吃想为媳妇补补总之婆婆是千方百计地照顾雨儿只为儿子不在家怕媳妇受了委屈。
刚上来雨儿想,也许婆婆也像村里人一样并不晓得自己已怀了孕。但后来看到老人家总是为她备酸寻辣地张罗,又像是啥都明白或许她以为孩子本来就是韩放的?这使雨儿在略感欣慰的同时又有一种做骗子般的卑微。
韩放是在结婚一礼拜后就辞了学校的工作到市里去打工的。他跟雨儿说:“我现在肩上有三副担子:一是给妈妈的眼睛开刀让她重见光明二是为你治病,三是准备养孩子。”有这么多的责任和义务他当然得拚着命去挣钱。
雨儿能说什么呢她没理由让韩放在家守着她守着她做什么呢夫妻间该有的扭带她们事实上全没有其实他们每晚的时光都过得挺尴尬也挺没滋味儿。不过她担心过“丈夫”走后自己的处境会不会改变:婆婆和儿媳原本就是一对儿矛盾村子里三天吵两天闹的大都是因为婆媳不和引起的。儿子娶了个怀着孩子又患着病的媳妇头几天还新鲜些往后日子比树叶都稠儿子又不在家她能一如既往地对待我吗
雨儿的担心是多余的,两个多月过去了韩大娘对她不改初衷。看着婆婆拖个病身子还殷勤地侍奉自己雨儿常被感动得眼泪婆娑。她被韩家母子的至善至诚庇护着也为自己能遇到这样的好人家而暗谢上苍但她有时也有困惑:他们母子这样待我是天性使然呢还是另有什么原因世上一切游戏都有规则不管做人做事超越了规则就毕竟有特殊的因素存在要不就不能长久。
雨儿也想为韩家多出把力最起码别让娘捧着但她的肚子已鼓了起来里边的小东西时不时弹蹬几下常震惊得她颤抖不安。身子越来越笨重了也没少吃少喝可似乎身上力气越来越少了;每天都会出现一两次阵晕,有时还胸闷气短,呼吸困难眼皮难抬四肢瘫软眼前出现重影,手脚不听使唤,她晓得这是脑袋里的病在作怪但却从来不说出口只是强打精神地在家干一些小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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