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埋怨齐王执意要走,又或许是觉得齐王确实“名不副实”,因此他们开始了各种他们自以为的猜测。
在他们的猜测中,马车渐渐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他们闭上了嘴巴,静静看着马车远去后才敢小声开口。
“齐王千岁……”
见到马车来到面前,周延儒等人紧张的作揖。
五军都督府中的黄蜚、马祥麟、戚武隆也纷纷作揖。
他们是最不希望齐王就藩的人,因为大明朝武将的地位,是被齐王重新推上来的,谁也不知道他走后,武将的地位会不会下降,但他们没有办法阻止他。
“齐王叔……”
朱慈燃怀揣着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作揖,只是那马车并未停留,而是从他们旁边穿过。
这样的举动让众人察觉到了不对,朱慈燃更是四处打量,寄希望于看到陆文昭和王承恩这几个自家叔父最亲近的几个人。
只是这一圈看下来,他并没有看到什么,而马车也抵达了龙江港口大门前。
往前,是数万百姓排成几十排的人墙,往后,是眺望此处,紧紧跟随的十几万百姓。
所有人都想知道,面对这一幕,向来沉稳的齐王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殿下,您别走……”
“殿下,您走了我们怎么办啊?”
“您要是走了,那群人又要回来欺负我们了!”
“别走……”
挽成人墙的百姓们哀求着,但马车不为所动。
这一幕看的百姓们十分绝望,而这一刻朱慈燃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他当着数万百姓的面,转身看向了马车,再次作揖:“叔父,百姓在此,您出来说一句话吧。”
“……”
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着齐王开口,但他并没有开口,更没有走出来。
面对这样的齐王,百姓们心里忍不住发虚。
朱慈燃见状,却主动走到了马车门口,用手敲了敲车门:“叔父?”
此刻,他的心底已经落实了那个猜想,因此不等百姓反应过来,他就勐的拉开了车门……
“一曲新词酒一杯……”
“去年天气旧亭台……”
“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
“小园香径独徘回……”
一曲一调,在大雪纷飞的江南水乡响起。
游船顺江而下,古筝琵琶嘈嘈如急雨,好似催促这雪中,街道那头的游人归来。
“叮铃——”
铃声悄然响起,昔时少年鲜衣怒马,征战四方名声在外。
游船的门被推开,一身青色圆领袍,腰绳两块玉璧碰撞叮铃……
他拿起了一个陶笛,放于嘴边开始吹嘘。
游船内的古筝琵琶再次作响,响起的不是浣溪沙,而是清平乐。
“殿下,我们就这样不告而别真的好吗?”
声音响起,一身狐裘披在了朱由检的肩头。
他放下了陶笛,眺望长江下游,看那落花飞雪,双目情绪百转千回:
“下雪了,让他们早些回家取暖吧。”
“呜呜——”
话音落下,只听见蒸汽轮船的声音突然响起。
朱由检和陆文昭向下游看去,本以为是返回南京迁移百姓的蒸汽轮船,却不想面前江面空无一物。
“呜呜——”
仔细听,他们走到船舷看向了身后。
只见飞雪中,一艘做工精美的蒸汽轮船正朝着他们追来,船速极快。
“哔哔——”
特质的木哨被吹响,让朱由检知道了来人是谁。
“弟弟!
!”
熟悉的声音响起,由于声音太大,好似破锣一般。
只是这破锣般的嗓子,却让朱由检双眼瞬间湿润。
蒸汽轮船追了上来,船上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就好像送亲的队伍一样。
“哔哔——”
“弟弟!”
哨声再次响起,让朱由检确定了朱由校的位置。
三十有八的他,此刻不顾形象,站在甲板上挥舞双手,频率频繁。
“呵呵,好大个人,也不知害羞……”
朱由检用手擦拭了双眼,笑着打趣的同时,却是觉得鼻头一酸。
很快,两船靠在了一起,只是由于高低不同,朱由校不能从对面走过来。
“弟弟!你靠岸!我给你准备了东西!”
“你放心!我肯定不拦着你!”
朱由校说着说着就眼眶泛起了红,朱由检也生怕朱由校跳过来,因此连忙让陆文昭靠岸。
两艘船只在江边停了下来,这是一个小渡口,没有什么过往游人。
见船停下,朱由校让人放下了船梯,自己爬了下去。
他的动作不是很美观,甚至因为着急,最后干脆跳了下来。
由于落地不稳,他摇晃了几下,但却顾不得稳住身形,转身就搜寻起了朱由检的身影。
朱由检急忙从游船二楼走了下来,朱由校也笑着爬起来,连忙跑了过去。
“弟弟!我给你准备了一些东西,你坐那艘船走。”
朱由校激动的说着,朱由检却已经想到了他准备的东西。
“好……”他只应了一声,便静静地看着朱由校。
朱由校同样看着他,但嘴上却不停絮叨:
“藩王三年回京一次,这是弟弟你定下的规矩,你得遵守!”
“去了齐国若是不舒心,你得给我写信。”
“若是闲暇遇到好玩的事情,也得告诉我。”
“周天子尚且能周游各邦国,我也不可例外。”
“我若去,弟弟不能拦我,须得欢迎我。”
“还有……”
朱由校不停地说着一些话,嘴巴不曾停歇。
朱由检就这样看着他,眼里说不出的不舍。
“大概……就是这些吧……”
说到最后,朱由校的声音低了下来,似乎他也反应了过来,两人最终不能回到当年在京城后右门纵马的年纪和时光了。
“好……我走了。”
朱由检带着笑意点了点头,他没有说太多,因为他感觉说的太多,便是他也舍不得走了。
当着朱由校的面,朱由检走上了船梯。
“弟弟!”
见朱由检上了船梯,朱由校忍不住喊了一句,朱由检也停顿脚步,转头看向了他。
他只看到朱由校脸上表情复杂,似乎快要哭出来,却又忍住了。
最后,他挤出了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
“一路顺风,记得给我……写信。”
他有些哽咽,似乎快压制不住情绪了。
“好,我走了……”
朱由检快速回过了头,答应的同时也走上了那艘朱由校自己打造的蒸汽轮船。
朱由校就这样一点一点的看着朱由检的背影消失,他张了张嘴,几次想叫住他,询问能不能不就藩,但他的理智让他没有问出口。
“呜呜——”
伴随着汽笛声响起,朱由检乘坐蒸汽轮船离开了,而朱由校被留在了游船上。
蒸汽轮船远走,朱由校从甲板走到船头。
他已经追不上朱由检了,但他却依旧让人开船,远远的跟着,直到最后眼睁睁看着那艘承载着自家弟弟的船只消失在了大雪中。
几乎同一刻,朱由检拿着油灯走进了存放货物的船舱。
当昏黄的油灯将船舱照亮,出现在朱由检面前的是一件件做好了记号的家具。
从桌椅板凳到床铺卧榻,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朱由检摸着家具一路往里走,在最里面看到了各种做好标记的零件。
根据标记,这些零件可以更替在所有的桌椅板凳上,以免坏了就不能用。
朱由检站在这昏暗的船舱里,看着这群朱由校花费几个月时间,一点一滴打磨出来的家具,双目渐渐模湖了起来……
“呜呜——”
伴随汽笛声响起,上船后的乐班也奏响了新的乐章……
“似曾想年少时,谁人不愿白衣怒马独步江湖,青衫仗剑快意人生。”
“再不济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去搏得那滔天权柄。”
“只是时光冉冉催人老,五十年雄业,说与山鬼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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