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朱慈烺也知道那群百姓离开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因此爽快答应。
瞧他爽快的模样,朱慈燃和李定国带着他重新上了车,往南又行了十余里后才各自下车打探消息去了。
朱慈烺坐在车上眺望他们的背影,不免有些羡慕。
只是在他羡慕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农民也被人叫住了。
“老丈,敢问为何本村百姓愁眉苦脸?”
被叫住的拔草老农转身看去,出现在田边的是一个身穿监生服饰的男子。
老农瞧着他年纪,大概在二十六七岁左右,但皮肤白皙,长相无可挑剔。
这样的人,大概是南京城里意气风发的诗人,老农平常也能见到,但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好看的诗人。
“能为什么?这会儿十里八乡的百姓都头疼呢。”
见朱由检长得好看,老农说话的语气都柔和了些,而朱由检也把衣摆别在腰间,走进田里蹲下拔草。
这个季节,田地里都是蔬菜,农民要做的也就是拔点草罢了。
虽说广东下雪,但南直隶并没有下雪,只是天气有些冷。
“也是因为齐王的事情?”
朱由检明知故问,还特意说道:“城里百姓也是如此,所以我才出来看看城外的百姓。”
“哪能不担心呢……”老农听到城里人都这样,胆子也大了些,放开话茬说道:
“也不知道齐王为什么一定要就藩,到底是不是和说书人说的一样,是被皇帝逼走的。”
“他走了,我们手里这田地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收回去,前几年蠲免的赋税会不会又要来人收取,唉……”
老农一边拔草,一边唉声叹气,听得旁人难受。
“这兄弟大了,始终得分家的,农村这样,城里这样,皇帝也不例外。”
朱由检笑着开口:“这个政策也不是齐王一个人说了算的,是经过百官商议,皇帝拍桉的。”
“你们这田地既然发下来了,那自然不会收回去,不然皇帝还怎么好意思说一言九鼎?”
“诶!这话可不敢乱说!”老农被吓了一跳,但看了看无人的四周,他又安心笑道:“不过你说的也对啊,嘿嘿……”
老农笑起来,皮肤上的褶皱全部呈现出来,那是经年累月面朝黄土背朝天干出来的。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对着老农安抚道:
“兄弟分家没什么的,这不影响朝廷的政策。”
“那可不一定……”老农笑容收了起来,看了看四周后,小心说道:
“我老叔说,当年张阁老在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后来张阁老一走……”
老农没继续说下去,而是唏嘘着摇了摇头。
“对了,你知道齐王在南京城吗?”
老农突然开口,这让朱由检童孔一缩:“听到了……”
他深吸口气,老农却接着说道:“那你们城里是不是真的准备拦着齐王不让他老人家走啊?”
年过五旬的老农称呼朱由检为老人家,这让朱由检哭笑不得的同时,也察觉到了百姓似乎准备聚众的消息。
“我没一起去,那天要去的人太多。”朱由检摇了摇头,老农也点头道:
“是多,我们村里好多人听到了之后,都说要在那一天跟着去,乌泱泱的,估计有百来号人。”
“这么多?”朱由检皱眉,却跟着套话:“也是张先生号召的吗?”
“张先生?”老农一阵迷湖:“不认识。”
“我们都是刘先生来村里召集的,而且不只是我们,许多百姓都要去。”
“大家也就是怕齐王走了,朝廷又变回以前的朝廷,而且也不想干嘛,只是听说齐王要走龙江码头坐船去齐国,因此准备把龙江船厂围起来。”
“把船厂围起来,那齐王殿下总不能走了吧?”
“嗯……”听到百姓们的计划,朱由检舒展了眉头,而这个时候老农也看了一眼太阳:
“时候不早了,可要与我去家里饮两杯?”
“不了,家中妻子已经在家里做饭等我回去了。”
朱由检笑了笑,扶着老农站了起来。
“你都有妻子了啊?那着实可惜。”
老农笑着打趣,朱由检也以微笑回应。
二人走到了田边,随后寒暄几句便各自离去了。
朱由检绕过几条路,见到了带着十几名士卒等待自己的陆文昭。
见状朱由检回来,陆文昭连忙上前:“殿下,消息查清楚了,是一个姓李的秀才散播的消息,让说书人怂恿百姓去阻拦殿下的。”
“那李姓秀才是殿下当年带兵平白莲教叛乱而救下的人,他女婿在百王坊当差,因此知道殿下不在百王坊,而在南京城。”
“不过他散播消息的这件事,倒是没谁指使他,锦衣卫上门后,他自己就交代了一切,说是他自己想做的。”
陆文昭三言两语交代了一切,也解释了朱由检为什么在这种节骨眼上出城的原因。
几日前,陆文昭便打探消息得知了南京有人准备阻拦朱由检就藩。
得知消息后的他立马上奏,而他和朱由检都觉得这可能是燕山部分官员搞出来的事情。
可是,事情的结果让他们两人哑然。
不知道是因为常年政斗的原因,还是二人已经习惯把事情推向自己所了解的一方面,总之当他们得知这件事情是百姓自发组织以后,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百姓也有自己的力量,以前我没见到,但现在我见到了……”
朱由检松了一口气,转身走上了马车。
陆文昭紧随其后,而马车也在他们二人坐下后启动,朝着北边的南京城往回赶。
“哥哥近来在做什么?”
朱由检询问了朱由校的动向,因为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朱由校了。
“这……卑职也不清楚。”陆文昭低下了头。
他毕竟要随朱由检前往齐国,因此早早便把权力下放给了自家儿子陆元高。
权力下放很容易,收回就很难了。
因此,现在他的许多情报都出现了问题,只有等到返回齐国后,他才有机会重组新的情报衙门。
“想来应该是在准备什么东西吧……”
朱由检呢喃着,望着窗外的那一亩亩菜田,忍不住走了神。
“殿下,曹文诏和曹变蛟,李自成他们已经搬家了,估计会比我们先十天出发。”
陆文昭说着自己刚刚收到的消息,同时也说道:
“大理府也有消息传来……”
听到大理府三个字,朱由检心里一紧。
“杨涟受了风寒,当地的惠民药局回禀,恐怕很难挺过这个冬天了……”
陆文昭的话让朱由检愣了一下,此刻他脑中是空白的。
几乎是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了许多和杨涟共事的记忆。
“他不适合做官,但他是一个清官,也是一个好人……”
朱由检对杨涟的评价如此,便是陆文昭也点头认可。
杨涟确实不适合做官,他的性格在官场只会不得好死,因为他帮理不帮亲,而官场是没有理的。
“让人送几罐太禧白过去吧,他明白我意思的。”
朱由检不可能去大理,因为时间已经不够。
对于他这种上过战场的人来说,生死似乎已经是常态了。
杨涟会死,他也会,无非就是时间长短问题罢了。
只不过,杨涟若是走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朋友便又少了一个……
“回京吧,顺带改一改出行的计划,那王姓秀才也放了吧……”
“是!”陆文昭点头作揖应下,而朱由检也靠在了马车上,欣赏起了窗外的大明景色。
青山、白雾、菜地……
好似水墨画景色,或许日后他很难再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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