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备注为“爸爸”的电话不来,周寓骑本可以圆满结束这平凡又不平淡的夏日。

周致霆的声音像本人一般,带着一股严厉的威慑感。

“听说你在海岛每天过得挺开心,难怪从来不见你打电话回家。”

周寓骑想都不用想,唯一的信息泄漏口只有朱远润。

他中弹一般倒在床上,但预估错误,租房的床垫并没有翠月湾的那般柔软。

他嘴角抽了抽,决定要怂恿谈迎让他换一块床垫。

周寓骑闭着眼说:“老朱下了班还得陪女儿,你总给人家增加盯梢任务不太好吧?”

周致霆冷笑:“你也知道心疼老朱的下班时间,我倒要问一下你,是谁放着酒店的套房不住,差着老朱租下一个破房子?”

周寓骑没心没肺道:“旅游旺季就要来了,我给老朱腾出房子,多增加点业绩,不挺好的吗?”

“你知道业绩要紧就给我快点回来,”周致霆恨铁不成钢,声如雷鸣,“躲起来就能解决问题?你看人家菲菲跟你同龄,已经跟着她爸打理公司了。就你天天长不大似的,总想着当小孩子,总想着玩。”

周寓骑胸膛起伏,胸腔里滚着闷雷,隆隆作响,几欲炸开。

他恨不得摔掉手机。

但最终他只是紧紧握了又握,要把手机边缘烙出防滑条一般。

“能不能解决问题我不知道,但唯一可以确信的一点,可以不用听您唠叨。”

“你——”

回应周致霆的只有嘟嘟忙音。

周寓骑单方面挂断电话,顺手开启了飞行模式。

对了,这套房子似乎没有WiFi,明天他得问一下谈迎。

想到这位新认识的朋友,周寓骑像割裂了与昨日世界的联系,浮现一抹如果周致霆看见、会称为诡异的微笑。

周寓骑含含糊糊睡到天亮,虽然丢开了手机,睡眠统计显示质量很好,但他一点都不妙。

出了一身凉汗,他整个人像从水里打捞起来一样虚脱。

关掉飞行模式,他期待的头像并没有动静。

有一点失望,但饥饿感更加强烈,然后妈妈的语音消息来得比早餐及时。

白韵还是那股温柔又鼓舞的语调,说:“儿子,你不用跟你爸爸一般见识,我已经臭骂他一顿了,这段时间他应该不会给你打电话了。你在那边该玩就玩,该吃就吃,不要为了气他亏待自己。

“我听你朱叔叔说你租那个房子是老破小,比翠月湾差多了。既然是度假,就该住酒店嘛,又不缺这一天两天的营业额。再说外面也不安全,听妈妈一句劝,回翠月湾住吧。”

周寓骑不由苦笑。

这对夫妻总是这样,严父慈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先大棒后甜枣,多年来配合得天.衣无缝。

周围有些中年发迹的夫妻早就劳燕分飞,这俩性格契合得跟卯和隼一样,拼合在一起连苍蝇都找不到缝隙。

既然是白韵官方承认的度假,周寓骑就没正行地回复:“妈,那你多给我点赞助呗。”

他需要泡妞资金。

周寓骑退出聊天框就找他的大美妞,“姐姐,家里怎么没有WiFi?”

谈迎看到消息时又是早午饭时间,求助信息过去将近三个小时,她试着打语音电话。

没一瞬,通话意外接通。

谈迎奇道:“不打搅你干活吧?”

周寓骑直接说:“不干活。”

谈迎对他的天马行空已经不意外,笑道:“合同里面写有WiFi账号密码,你应该需要到营业厅自个人续费,也许还要调一下线路之类。”

周寓骑飞快的回复里难掩自暴自弃:“我不知道营业厅在哪里。”

“地图上搜一下,走路不算远。”

“……”

纵然刚认识他不久,在谈迎有限的记忆里,周寓骑都是明朗而松开的,他的日子跟年龄和家境匹配,应当单纯而衣食无忧。

谈迎平常虽然大大咧咧,跟甲方周旋久了,读心术不可谓不精湛,只是看心情愿不愿意体谅对方。

她现在日日赋闲,无疑需要人陪着解闷。

“你好像、不太开心?”

“哼。”

周寓骑倒没否认。

如果甲方摆出这种态度,谈迎得自我检视,反思哪里做得不够好,让煮熟的甲方大鹅飞走了。

幸好周寓骑只是小孩。

她便懒懒道:“被领导批评了?”

周寓骑说:“狠狠臭骂一顿。”

谈迎嗯一声,思索一种新玩法。

回复慢了,那边自然有意见。

他的失望雪上加霜,“你好冷淡哦。”

“一会有空吧?”谈迎似乎问了一句废话,周寓骑不像翘课,倒像直接放暑假,“我带你兜风。”

谈迎挂了语音又补一个小小的要求,如果他在翠月湾,就顺便帮她带两盒椰仙糕过来,回头给他钱。

周寓骑一口答应。

见面的地点在昨天的创意基地,阮茜霖送妹妹过来学舞蹈,谈迎也一块过来。

阮茜霖赶着回校上课,谈迎便把周寓骑带来的其中一盒椰仙糕给她。

“给妹妹吃的。”

阮茜霖拎起精致的纸盒,透过透明天窗看了眼,“阿迎,你每次回来都不忘吃这个,我真怀疑你旧情难忘了。”

“去你的,”谈迎语气淡淡,似乎不恼,“我真觉得吃不腻,这可是翠月湾的招牌,是吧,小孩?”

她口中的小孩胳膊肘往外拐,反而问阮茜霖:“她跟椰仙糕有什么旧情?”

阮茜霖低头往车头绑好袋子,咕哝:“你不知道吗,椰仙糕是她跟前男友的定情信物,这是公认的。哦,不对,椰仙糕出来之前早就定情了,应该叫什么呢……”

谈迎自嘲一笑,“分了那么久是不是该叫‘分手信物’?”

阮茜霖抬头哈哈大笑:“这么说来我的房子也算是了。”

她们谈论起前任,怀着一股谈论集邮般的轻松,似乎没什么大不了。

周寓骑只是一个信封,空白无瑕,没有任何胶水或书写的痕迹,自是无法理解谈迎捧着花花绿绿邮票集的心情。

待阮茜霖骑车离开,谈迎才注意到唯一的异性闷闷不乐,比在电话里还要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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