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庆先和方氏母女都有些闹不清眼下的状况——

这裴珏明摆着是要替姜窈撑腰的,怎的又说何峰是良配、可联姻的话?

一旁的姜窈微怔,却并未有惊慌失措之感。这些日子以来,她对裴珏的为人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别说他答应了要带她回京,就算他没有答应,眼下见了姜家这情况,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姜窈好整以暇地坐着,神色半分变化也没有。

裴珏的余光扫到姜窈,因她全然信任他,他心底莫名升起一阵愉悦。

他微勾唇角,对姜庆先道:“何峰虽三十有七,但如你们所言,也算得上是仪表堂堂。他膝下还有先头夫人、妾室所生的子女,姜家的姑娘嫁过去,直接儿女双全了。这样的好亲事,确实难得。”

姜庆先还没傻到听不出裴珏话里话外的嘲讽,但他不解其意。

裴珏说完,拿出一物,接着道:“我连八字都替你们合过了,大吉啊。”

他的手指微微一动,那张薄纸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姜庆先脚边。

姜庆先颤着手捡起了那张纸,胆战心惊地展开,片刻后脸上血色尽失、踉跄了两步。

方氏看到他的异样,放开了姜娇,紧走了两步过去看那纸上的内容。

“这,这是娇儿的生辰八字。”

裴珏确实是合了姜家姑娘和何峰的八字,不过合的是姜娇的。

本坐在圈椅上看热闹的姜窈也站了起来,心情复杂地看着裴珏的侧脸。

他们昨日才到的建宁府,姜窈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裴珏竟然为她做了这么多事。

姜窈的心猛跳了两下,耳垂也有些发烫。

她神色怔忡地呆愣着,方氏却已失态地喊了起来:“这怎么行?娇儿怎么能嫁给他?”

方氏仪态全无,哭得凄惨。她看着裴珏,咬牙道:“就算您是左都御史,也不能这么独断专行,怎么能随便拿娇儿的生辰去跟何通判合八字?”

这事儿若传出去,建宁府的人知道姜娇跟何峰合了八字,那姜娇往后的婚事可怎么办?

被踹了一脚的姜娇也反应过来了,抱着方氏哭天喊地,“娘,我不嫁!他都快四十了,我怎么能嫁给他?”

整个屋子里,一时间全是这母女俩的哭声。

姜庆先又气又急,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只能对裴珏好言相求:“您真是说笑了,娇儿还未满十六,与何通判怎会相配?”

裴珏“哦”了声,很是“善解人意”地道:“那就过了十六岁生辰再成婚。”

方氏和姜娇一听,哭得更大声了。

裴珏睨了眼脸色的苍白的姜庆先,不无讽刺地道:“怎么,你们不愿意?若我没记错,你们方才还口口声声说何峰是难得的良配呢。”

裴珏语气淡淡的,但他每说一个字,就让姜庆先和方氏母女胆战心惊一番。

姜娇哭得差点晕厥过去,为了最疼爱的女儿,姜庆先也豁出去了,直言道:“不瞒您说,下官与内子觉得何通判好,是因他与姜窈恰好相配。您与陶家相熟,那您不会不知道陶家被罢官免爵,姜窈是犯官之后,她婚事艰难,能寻这门亲事已属不易。她二妹妹与她不同,自不能等同视之。”

姜窈当真是对姜庆先刮目相看了,他这么个好钻营、媚上的人,竟然能为了姜娇说这么一番话。

原来他还是有慈父之心的,只是这份心不会为了她。

“犯官之后……”

姜窈冷笑着看着姜庆先,讥诮地重复了几遍这四个字。

“父亲是忘了吗?当年您赴京赶考,身上钱财尽数被人骗去,您又生了重病,眼看着要熬不过去。您倒在了外祖家的庄子外,被我舅父所救,您才捡了一条命。后来舅父带您回京,我外祖因爱惜您的文采,得知您父母俱已不在,您为了赶考变卖了家财,便将您留在侯府,亲自指点学问,您在来年才得以高中!更别说您为了攀附权贵,哄骗我阿娘的心去,让她非你不嫁。您金榜题名,又做了侯府的乘龙快婿,您多风光啊。这些您是不是都忘了?若都忘了,听了我这席话,您有没有想起一二?”

姜窈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若不是陶家,姜庆先早就被扔在乱葬岗了,哪会有如今的娇妻美妾、儿女成群的日子?

他就是一头忘恩负义的狼!

姜窈声泪俱下的控诉,让姜庆先既惊且怒,唯独没有愧。

他没想到陶氏都死了六年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会被翻出来,还是被姜窈亲手翻出来的。

当年跟着陶氏到建宁府的下人,要么死了,要么被他找借口发卖了,姜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的?

是她幼时听下人嚼的舌根子?她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姜庆先涨红了脸,陶家对他是有恩,但如果不是陶家,以他的才干,怎么会十几年被困在建宁府,做一个小小的主事、不得升迁?

陶家对他的恩情,早就在这十几年里一笔勾销了!

姜窈没有要停的意思,她指着方氏,怒道:“陶家出事,我阿娘身怀六甲随您到了这建宁府,您哪怕稍稍感念一点陶家的恩情,也不会那般对我阿娘!她本就因外祖家的事日夜伤心,您还撇下她,纳了方姨娘!姜娇才比我小半岁!我阿娘为何会发癔症,您心里没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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