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周钰烈嗤笑一声,直起身。
抚着她脸颊的手松开,却没有立刻落下,骨节明晰的手指微动,将她鬓边碎发挽到耳后,十分温柔的举动,若由外人来看,应该是暧昧的,可南姜却明白,这是一个将一切收尾的动作。
就像当初的那个吻,作用是一样的,只是她用了两年时间,才想清楚这一点。
“小雀儿,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手心里那点热度早已褪去,冷意再次浸透她四肢百骸。
“所以别再闹了,好好去上大学,交友,恋爱。”尾音半落,他嗓音沉了些,“然后离开这里。”
话说得不能再冷漠了。
南姜捏着自己的指尖,静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问道:“阿烈,回到这里,你开心吗?”
周钰烈笑了一下,眼底是波澜不惊的眸色,唇角亦拾起一个十分寡淡的弧度。
“南姜,我回来,是为了能活得更好。”
似答非答的一句,南姜却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其实这句话,放在她身上似乎更为恰当,不管如何怀念当初在青峰镇与周钰烈相处的时光,她也不会再企盼着回到那里,继续自己灰败惨淡的人生。
来到盛京,是各自的开始,也是他们的结束,已经选定的路,谁也不会再回头,注定要往不同的方向走去了。
想问他一句是否后悔,自己的答案却清晰地浮现于脑海之中,认真注视了周钰烈几秒钟,南姜收回视线:“我明白了。”
十分平静浅淡的回答,说完后,她扶着桌面,很自然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看到她的动作,周钰烈又笑了一下,却不像之前那样淡漠了,眼底充斥的暗色在灯光下慢慢褪去,他端起桌上那杯不再滚烫的白水,微微仰头喝了一口,散漫而放松的动作。
南姜没有看他,只是沉默着将桌上的画册收整到一旁的架子上。
南姜体寒,所以傍晚后,她在的房间都很少开空调,此刻画室里又关了窗,其实是有些闷热的,温水入喉,更逼出些躁意来,周钰烈将水杯重新放回桌面上,卷了一下衬衣袖口,准备离开。
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腕上,他动作停了停,开口道:“你手上那根红绳,也该换一换了,过几天我去寻根新的给你。”
南姜垂眸看了看自己腕上的绳链,温言道:“没关系,一根绳子而已,我随便找根线绳编一下,替换上就好了。”停了一下,她说,“阿烈,既然我们已经说明白,以后,你也不必这样为我费心了。”
嗓音虽仍是轻软的,说出的话语却温和礼貌,自觉便与他划开了界限。
周钰烈的眸子顿了一下,又很快地恢复平静:“好。”他答一句。
南姜轻轻嗯了声,唇角带上一点温柔的笑意,她抬起眉眼,最后认真看了看他:“阿烈,希望你以后的人生,能如你所期望的那样,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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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钰烈离开,画室重新恢复寂静。
南姜垂眸盯着桌上的水杯看了一会儿,又抬眼去看墙上那副牡丹图。
从小到大,梦里出现过太多次,今年才能完整地将它们画出来,并识别出具体的品种。
赵粉,豆绿,魏紫,姚黄……层层叠叠绽放开来,都是牡丹中的珍贵花种,只是这份记忆太过遥远,她实在想不起它们到底盛开在什么地方,努力回忆过许多遍,依旧只能瞧见一片姹紫嫣红。
南姜习惯性地抬手摩了摩腕上刻着姜字的小金牌。
周钰烈说会继续帮她寻找家人,可事实上对这件事,她的内心已经没有那么大的波动了。
曾经她期待过,想知道自己从前到底叫个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拥有着怎样的家人,他们会像寻亲新闻里播报的那样,四处奔走,寻找她的踪迹吗?
但比期待更多的,是惶恐,她担心最后的结果,并非是她想要的。
毕竟这两年间,他们都没有过寻获到任何消息,不管是疑似被拐儿童信息库,还是周钰烈托出去的那些人。一切途径,皆如石沉大海。
而且她所能提供的线索,除了青峰镇和一些含混不清的久远描述,便只有这片牡丹花。可她又记不起来,自己是在牡丹园里走丢的,还是她在尚未流落青峰镇前,在某处地方见过这片牡丹花,如此而已。
若她不是被拐卖,不是自己走丢,而是被人所遗弃的呢?想到这儿,南姜只有苦笑,若真是这么个结果,她倒希望永远没有人告诉她。
视线移开,南姜不再去想这件事,她走到墙边的立柜前,打开了柜门。
一幅巨大的油画立在其中。
暗夜,浓雾笼罩,即将被巨兽吞噬的森林深处,一盏提灯晕开层层昏光。
两个身影在浅薄的灯色中并肩而立,仰头望着天空中几近被夜雾掩盖的一点星光。
画作右下角,一个特殊的签名隐匿在浓墨重彩之中。
火焰化成的鸟,展翅向上,即将高飞。
L,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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